想起那棵龍眼樹

● 陸飛伶

小時候,我最喜歡吃龍眼。每年龍眼成熟的季節，父親總會帶我回老家，在老家的果園裡摘龍眼。每次總是滿載而歸，一家人坐在屋後小涼亭里品嘗著香甜的龍眼。我喜歡一邊吃一邊隨處吐核兒，那龍眼核，便隨處滾動。

春天來了，萬物蘇醒，草木生輝。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屋後涼亭邊長出來一棵小苗苗，兩片幼嫩的紅葉兒。過了一些時候，嫩紅的葉兒多了好幾片。啊，是龍眼苗。

我興奮極了，便拾一個破舊的籮筐，用它在龍眼苗周圍築了籬笆，以防小雞把嫩苗兒啄掉。

幾度春風春雨，幾度夕陽紅。龍眼已經長得比老屋還高，掩映著老屋，遠遠望去，宛如綠色的巨傘，撐在老屋後。

春風送暖，綠意盎然。龍眼樹上的密葉，招引來一群小鳥，飛來躍去，快活得很。每當小鳥來過之後，龍眼樹下留下了點點鳥糞。我嫌臟，父親卻如獲至寶，拿過鐵鏟，把它鏟到樹根，挖幾個洞埋下。父親說，龍眼樹在招財進寶呢。

又一年春天，我突然發現龍眼樹的翠葉下竄出一簇簇褐黃色的花，濃濃的，密密的。「龍眼開花了！」我興奮得叫嚷，全家人都來到屋後看龍眼花。不久，龍眼結果了！這棵龍眼樹很奇特，它的果呈紫紅色，有小雞蛋一樣大，一串龍眼足有兩斤重，果肉內含乳白半透明果漿，色澤晶瑩，鮮嫩爽口，味甜如蜜。它的核亦呈黑色，像用漆漆過一樣，光可鑒人。

不知過了多少年，我求學歸來，父親早已把屋後圍成了個小果園。園子里滿是龍眼樹，那高大挺拔的龍眼樹，如蓋如傘，遮住山村，撐著藍天，山村常年綠翠。這些龍眼樹大概全是我當年呵護的龍眼樹的子孫吧。

那片園子，到了春末初夏，樹上已經有一點點的龍眼點綴，微風拂過，那小巧的龍眼隨風跳動，若調皮的孩子，正在盡情地玩耍。我真的很希望它們是孩子，因為孩子是單純的，是無害的，是純潔的，是無邪的。然而，它們不是，在這片土地上，它們可以算是中年了，亦或老年。一如我，走過如許的光陰，驀然回首，水流遠了，花凋零了，人不在了，故鄉成了輕風，輕風成了人心，人心成了憂愁，憂愁成了無奈，無奈成了感傷……但是那片龍眼林呢？

到了夏天，父親和弟弟登梯爬樹，採摘龍眼。滿樹的龍眼，滿樹的笑語回蕩在果園深處。

我喜歡龍眼樹，它不擇土壤，無論是紅土黑土，皆紮根而長；它不擇貧富，誰需要它，它就為誰奉獻自己最豐富的果實，從來不求索取；它給人們綠蔭，給人們以綠色的希望……

如今，父親的孩子們都離開了故鄉，唯一不變的是屋後的那棵龍眼樹一直陪伴著父親，聽著父親訴說我們童年的趣事，為父親撐起一把綠傘。每年龍眼成熟的季節，父親總會給我捎來故鄉的龍眼。吃著故鄉的龍眼，讓我不由地想起那棵龍眼樹——蒼翠，樸素，純粹，美好，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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