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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音樂擊中的時刻

文|季而益

我記憶中第一次生理上的巔峰體驗,是在 1989 年前後的一天,街道辦事處的兒童電子琴班上,聽老師彈奏聖桑的《天鵝》。當時還沒上小學、家裡沒幾盒磁帶的我,第一次體會到在音樂中觸電般渾身發麻的感覺。

那種感覺大概沒有人陌生,根據近年來科學界的解釋,當我們「被音樂擊中」時,大腦的反應近乎受到食物、性愛和可卡因的刺激:多巴胺從紋狀體中湧出,給我們帶來巨大的快感。

對音樂的喜愛,因此顯得普世而平等,彷彿音樂是世界共通的語言,在它光芒照耀之下,一切人類成兄弟。

音樂中常用的表現手法,也確實有其普世的道理:快速的音樂往往歡快、有力、激昂,給人以青春活力的感覺,慢速的音樂則悲傷、莊嚴、沉靜,給人以成熟穩重的感覺,這些都符合人們日常的情感表達。我們在歡快、喜悅時,動作往往較平常更快,悲傷、憂鬱時動作則會放慢,年輕人和成年人也是如此。

正因為此,雖然國內中學的運動會也會使用進行曲這樣速度較快的音樂,但我第一次訪問外國中學、看到一群十幾歲的年輕人在 Green Day 的音樂中跑圈時,確實感到青春無敵得多。

▍青春片《美國派 2》的插曲,是我中學時候感覺最青春的電影音樂之一

音樂體驗的普世性,更使得影視作品大量利用音樂引發的聯覺現象,發揮刻畫人物、補充敘事等功能。

▍《兩桿大煙槍》開頭不同人馬出現時的交替配樂,反映了兩批角色的風格差異

音樂對眾人的感染力也不乏例證,比如 1973 年 4 月、中國和西方關係剛剛解凍時,維也納交響樂團在北京首都體育館演奏名曲《藍色多瑙河》,台下近 2 萬中國觀眾深受感染,竟等不到演出結束便大聲歡呼、喝彩。這一危險的群體自選動作後不久,《藍色多瑙河》即被禁止演出。

然而,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這樣激動人心的時刻並不多。

相比於普世的音樂語言,人們對音樂的反應卻極為多樣,即使熱衷同一類音樂的人,聆聽感受也往往千差萬別,難以彼此分享。

每當那個時刻終於出現,情緒在音樂的變化中激蕩,進而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臉部肌肉也開始收縮時,身邊最熟悉、最心意相通的親友,卻往往正要伸一個懶腰。

也因為音樂體驗如此私密,每當衝上檯面,總難免讓旁人有些尷尬。

據說在 90 年代,某國內著名重金屬樂隊到某市演出,一曲結束後,台下某社會大哥持兇器衝到台前,喝令樂隊「把剛才那首再演十遍」——手段固然不妥,大哥的心情卻並非不可思議。

音樂帶來的巔峰體驗,常讓人像藥物濫用般欲罷不能,企圖通過不斷的單曲循環來延續快感。我還記得 2010 年冬天,一個朋友因故被迫避居在我十平米的小屋,有一天因為一首歌讓他「想起人頭攢動的革命街頭」而重複播放了幾十遍,令沒有相同體驗的我至今想起那首歌就感到厭煩。

由於個體的差異,音樂在不同人身上造成的聯覺極不穩定。對情緒複雜的音樂,人們往往會作出完全不同的反應。

戴里克·柯克的《音樂語言》中,曾舉貝多芬《第七交響曲》第二樂章為例:「有些人感到深深的憂鬱,有些人覺得這是帶諷刺意味的詼諧曲,還有人覺得這是一首壓抑的田園曲。」

追隨 Radiohead 樂隊十幾年的樂迷,和從未聽過 Radiohead 的《暮光之城》觀眾,第一次因為各自的原因聽到 Radiohead 名曲 15 Step 時,即使都能體驗到多巴胺分泌,他們對歌曲的解碼多半也大不相同。

對同一個聽者,同樣的樂曲換一個環境也會造成巨大的體驗差異。我去年在音樂廳現場聽俄羅斯「拉赫瑪尼諾夫三重奏」演奏拉氏的《D 小調哀歌》時,雖然也感覺到音樂之美,卻遠不如幾周前一個哀悼的夜晚,獨自用手機外放聽同一首曲目時情緒的震蕩。

電影設置的虛擬情景,也能扭轉人們接受音樂的方式——審美西化的音樂愛好者,往往會對「民樂樂器演奏西方名曲」的通俗跨界嗤之以鼻,但電影《末代皇帝》中溥儀送別莊士敦時民樂演奏的《友誼地久天長》,卻多半不會讓他們感到排斥。

▍《末代皇帝》中民樂團演奏的《友誼地久天長》

對人們聆聽音樂的差異,有種解釋說,最能打動人的音樂,是那些符合我們大腦學習模式的作品——既符合我們熟悉的音樂模式,又和這些模式有所不同的音樂。也就是說,對聆聽者來說,半熟不熟的音樂最動人。

一般人對這種規律都不陌生,音樂人經常利用它在作品中擺布我們的感受。聽過流行音樂的人,幾乎都曾體驗過重複段落中改動某幾個音的威力。

古典音樂名曲《波萊羅舞曲》,也是不斷重複同一個旋律模式,並配以大大小小的變化,令聽眾欲罷不能。這種反覆 LOOP 的特點,甚至使這首 1928 年創作的曲子被戲稱為「史上第一首電子舞曲」。

不同的人群,也各有其熟悉的音樂模式。近十幾年來,很多流行音樂人在作品中使用老任天堂紅白機的音色,對童年時代貫穿著這種聲音的人群而言自有其魅力。

我們的音樂體驗之所以如此分化,也正是因為,即使在相似的成長環境中,每個人也都會在成長過程中積累出差異巨大的聆聽經驗,也因此各有其習慣的音樂模式,能打動我們的音樂自然大相徑庭。

當人們坐在同一間音樂廳中,張開耳朵接收幾乎完全相同的聲波變化時,從中解碼出的卻是互不相同的信息,很多可能完全是亂碼。

而尤為讓我擔憂的是,作為一個三十多歲、正在準備成為中年人的音樂愛好者,在音樂中獲得巔峰體驗,似乎正變得越來越難得。

這讓我想起我的上一代人。

中學時的某一天,我自己在房間里聽 Rob Zombie 的新專輯,母親忽然破門而入,說家裡的聲音聽起來像一台手扶式拖拉機。

和我有類似經驗的年輕人,通常都是在這一時刻發現,父母的音樂體驗似乎已經走到盡頭,除了青年時代習慣的音樂類型,其他更新鮮的風格、形式都讓他們難以忍受。

許多家庭戰爭都在此刻埋下種子:子女不能理解父母何以四十多歲便如此老朽,竟連通俗易懂、毫無理解門檻的時下流行音樂都無法入門;父母則對子女房間里的鬼哭狼嚎無話可說,難道這也能叫音樂嗎?——他們的父母當年對他們熱愛的蘇芮侯德健是何等感想,多半早已被拋諸腦後。

部分原因或許是,青春期荷爾蒙帶來的劇烈情緒波動,能讓年輕人對許多事物的體驗更加劇烈。

我 2009 年時曾和一群高中男生在電影院看《熱血高校》,散場後他們站在放映廳門口,眼中滿溢著迷狂的凶光,令一旁的我羨慕不已——當時二十多歲的我,已經不能在打群架的故事中獲得如此強烈的巔峰體驗。

更重要的是,由於人類學習新事物的本能,下一代人總會覺得童年時代聽熟了的上一代鬼哭狼嚎有些無趣,需要更新鮮的刺激。上一代人則過了學習慾望和學習能力高漲的青年時代,只能甘於抱殘守缺。

這一點,常讓如今已年過三十、已經開始對市面上的樂隊越聽越不順耳的我,對自己感到擔憂。

不過,對於愛好音樂的人來說,年齡的增長和經驗的積累似乎也能讓人習慣更多的音樂模式,甚至對音樂產生更豐富的體驗。

在勞倫斯·布洛克的馬修·斯卡德系列偵探小說中,後期有一部《繁花將盡》,書中已到暮年的老偵探,熟人朋友正逐個逝去,「總有新的葬禮可參加,就像公共汽車,如果你錯過了一班,過幾分鐘就會有另一班開過來。」

小說的標題出自老歌 Danny Boy 的歌詞:The summer』s gone, and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夏日已遠,繁花將盡)

我三十歲時讀到這段對老年生活的直觀描述,從此至今揮之不去。看到網易雲音樂拍攝的這部與戰爭、人性有關的短片時,片中兩個人吹奏的 Danny Boy,竟再次將我拖回第一次讀到那段描寫時,那個沉鬱、悲傷的時刻。

品牌推廣

和這首曲子一起到來的,是網易雲音樂今天發布的全新品牌 slogan——「音樂的力量」。在這個名為《音樂的力量》的品牌影片中,你將看到一個二戰中的真實故事,其中的人物甚至不需要語言,所有情感都凝練在音樂中。在普世的音樂語言中,戰場上的敵人也可以互為知音。

除了堅持對音樂本質的重視,新 slogan「音樂的力量」的推出,也意味著網易雲音樂將持續深耕「音樂+社交」,用音樂為人們帶來更加豐富多樣的情感交流與體驗。

也許在網易雲音樂某首歌的某條評論中,你也能找到那個難得的同道:和你在同一個音樂瞬間裡頭皮發麻、難以自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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