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綉春刀2》：「學得到的好看」

又到了國產片抱團登場的季節。今年的暑期檔，目前為止還是《悟空傳》佔得票房頭籌，但也引來不少爭議。眼下院線里觀眾緣最好的影片，恐怕還要數上周剛剛上映的《綉春刀2：修羅戰場》。

豆瓣7.6分，跑贏83%的武俠片，分數分布很集中，50%的人給了四星，而兩星以下不到4%。低分少說明這部片子「槽點」不多，而四星扎堆則證明這部影片雖然說不上「神作」，但在觀眾這裡「良心片」三個字還是當得起的。

「沒啥槽點的良心片」——看起來平淡無奇的評價，天知道這在觀眾對國產電影倍加挑剔的市場里，是多麼令人眼饞的判詞！而上映以來連奪日票房冠軍、6天兩億的票房，證明了觀眾的口碑也不只是說說而已。在市場唯奇幻、魔幻的特效大片馬首是瞻的當下，一部主角既不會上天也不對「發波」的硬派武俠片拿下這樣的成績，可以說難能可貴，值得我們揣摩一下裡面的門道。

就像豆瓣的打分一樣，想要吹噓《綉春刀2》是「五星神片」，恐怕是吹不動的，畢竟這只是一部四平八穩的商業片；但要說她「負分爛片」，也確實找不到噴點，因為它真的是相當「四平」又「八穩」。這裡不妨先把結論拋出來：《綉春刀2》是一部幾乎沒有短板的「水桶片」，但這種不過不失的合格片，或許正是今天的國產商業片所急需的。

武俠片在中國，可以說是「歷史悠久，戰績輝煌」，但近些年卻被各路「飛天小鮮肉」的奇幻魔幻題材打得爬不起來。的確，像仙俠片、魔幻片的特效，只要肯花錢就能砸得出來，演員的門檻相對也低；但武俠片里硬馬硬橋的真功夫，要找到有功底又肯流汗流血的實力演員，還要找到相性相合的導演武指，就顯得非常可遇而不可求了。

而對《綉春刀2》而言，武術指導桑林，是從前作就開始合作的老牌實力武指；主演張震，也是從前作開始合作，是近些年來新生代男演員中為數不多的、以武術基礎和硬派動作為賣點的男演員。而導演路陽也是在動作戲上頗有想法的導演，兩部「綉春刀」，在主要人物的兵刃和武術設計上都各具個性、互不重樣，風格紮實利落，少有特效和威亞，足見在這一領域的「野心」。可以說這個創作核心，讓「綉春刀」的動作戲質感有了保障。

全片的打戲水準可以用12個字概括：下限及格，整體優秀，個別驚艷。案牘庫里綉春刀大戰流星錘一場戲，不僅有內行看得出的考究，也有外行看得興起的熱鬧，武器有新意、運鏡有張力，間雜的對白表演和場景互動都屬上乘，在近年的古裝打鬥戲裡算是最佳之一。

除此之外，《綉春刀2》在服裝設計上的精細考究，也一如前作，細緻到略顯浮誇的細節設計，構成了風格化的視覺體驗。

而在演員的選擇上，除了主演張震以外，配角演員如張譯、雷佳音、金士傑，也都是演技過硬的實力派演員，其中雷佳音更是奉獻了劇中不多的幾處包袱，點睛般的「笑果」令人難忘。而辛芷蕾飾演的丁白纓和劉端端飾演的朱由檢（崇禎）更是令人驚喜。相比之下女主角楊冪的演技有些生疏，但也基本上完成了角色在片中的功能。

實力演員用得好，青年演員用得妙，流量明星用得巧，讓該片在表演層面完成度很高。

劇情層面，《綉春刀2》則是把一個故事講明白了——這看起來頗為「底線」的要求，放在當今的國產電影、尤其是動作商業片之中，卻是殊為難得。在如今的商業片中，明星、資本、特效，哪一個的話語權都高於劇情，最後往往劇情是受「委屈」最多的一個，「又不是不能看」儼然已經成了最高追求，更難奢求什麼故事圓滿、邏輯自洽、人物動機清晰。而《綉春刀2》難得地講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有前因、有鋪墊、有層層升級的戲劇矛盾，有高潮有結尾，人物緊緊扭住性格設定，讓觀眾看到一個順暢而不跳脫的故事。

而「把故事講明白」的另一個側面，則是紮實敘事、不耍花活，不故弄玄虛。近些年的國產武俠電影，有一種比較特殊的「流派」，專註「表意」而非「敘事」，這裡面自然有已經卓然成家的高手，但跟風者亦不乏其人，將影片拍得玄虛非常，故事前言不搭後語，人物滿口不說人話，作為「自己拍著玩」的藝術創作倒是未嘗不可，但作為要對觀眾、合作者和投資人負責的商業電影，則註定要遭遇商業上的失敗。值得慶幸的是，《綉春刀2》沒有走這條「玄學武俠」的道路，而是以結構完整的故事、簡明易懂的順敘、恰到好處的插敘，力求將故事和內涵清晰地傳遞給觀眾。這「老實本分」的創作態度，在當下卻成了一股清流。

「易懂」就一定意味著粗淺嗎？未必。像這部《綉春刀2》，講述的是在歷史和命運的洪流下個體命運的無常，是順應還是起而對抗？這是每一個觀眾看完都會有所思考的母題，其內涵雖然未必厚重，但也並不膚淺。將道理講清楚，正是講述者的職責所在，而雲里霧裡的講述也未必高深，或許只是講述者力有不逮。

這部《綉春刀2：修羅戰場》里，沒有所謂天才導演的神來之筆，沒有價格不菲的全流量明星陣容，沒有聲稱耗資甚巨的特效投入，也沒有可以仰仗的黃金IP。

這是一部「天資」非常「平庸」的作品，只靠踏實穩健的一招一式，打造出一種「普通的好看」——而「好看」這兩個字，就已經足夠收穫觀眾的口碑和鈔票了。

所以《綉春刀2》不僅僅是「普通的好看」，更是一種「學得到的好看」，是一部只要消滅短板就能成功的「木桶片」，是一種只要用心就一定能達得到的境界。從這個角度講，它對國產武俠電影的榜樣價值，或許更在許多影史經典之上——大師神作學不來，但這個，可以學。

如果有一天國產片都能做到「普通的好看」，那中國電影，一定是另一番模樣了。（人民日報中央廚房·文藝九局 馬涌）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