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天價黃金蓋爐真的出自明代皇陵嗎？

御制純金器皿是明代御制工藝中最珍稀和昂貴的品種，由於純金製品在當時不是作為陪葬品，因此墓中出土量不多。這類明代純金器皿絕大部分藏於中國國內，海外收藏寥寥，且北京和台北兩岸的館藏中，純金器皿也屈指可數。拍賣市場中金銀器的最高價記錄創造於10年以前，2008年香港蘇富比帝廷金輝的專場拍賣中，一件明宣德金胎鏨趕珠雲龍紋嵌寶石三足蓋爐以1.168億港元成交，舉世矚目。這也是海外收藏中為數不多的幾件之一。

明宣德金胎鏨趕珠雲龍紋嵌寶石三足蓋爐

這件明宣德金胎鏨趕珠雲龍紋嵌寶石三足蓋爐在2008年香港蘇富比的露面，距離上一次露面已愈60年。1940年倫敦，當時蘇富比舉行了連續四天喬治·尤摩弗帕勒斯收藏專拍，包括金爐在內的一組4件明代純金器皿被拍賣。當時的拍賣說明赫然寫著，這組金器出自「十五世紀明代皇帝陵墓」。

1940年5月31日，原屬喬治·尤摩弗帕勒斯收藏的四件宣德金胎鑲寶石器皿

得自皇陵的瑰寶

這組金器，果然出自明代皇帝陵墓嗎？

我們知道明萬曆皇帝的定陵，是目前國內唯一被挖掘的明朝皇帝陵墓，也是出土純金製品最多的明朝陵墓。在出土的500餘件金、銀製品中，純金器皿或器皿部件僅有24件，包含日常飲食器以及宗教祭器兩類。與1940年蘇富比拍賣的明代金器相比，這些御制純金器物均鏨刻五爪游龍紋飾，且鑲嵌珍貴寶石，很可能當時被作為明朝皇帝的專用器皿和觀賞器。定陵中的金屬器皿與尤摩弗帕勒斯舊藏的金器，在整體藝術風格上十分類似，但在樣式上尚有一些不同。宣德和萬曆，年代上相差接近2個世紀，前者可以說是後者的效仿原型。

定陵出土的金胎鑲寶石尊

另一個發現——從已發掘的比皇帝等級略低的明代親王墓穴中，雖然陪葬品數量不一，但相同的是，幾乎沒有一處發現純金器皿。唯一例外的是位於湖北省鍾祥的明代梁庄王墓。庄王為明朝在位時間最短（只有一年時間，宣德和永樂之間）的洪熙皇帝之子。與中國已發掘的明代親王墓相比，他的墓葬等級最高，出土文物最多。隨葬的重要純金器物包括日常生活用器皿、宗教器皿等。梁庄王墓中出土的純金生活器皿和1940年上拍的這組金器形式雷同，屬於同一時期的作品。但由於梁王墓中的隨葬品並未鑲嵌寶石，因此與君王所有的金器略遜一籌。可見這組金器出自帝王陵墓的這種說法是可以成立的。

梁庄王墓出土的純金執壺

那麼這件屬於明宣德時期的金胎鏨趕珠雲龍紋嵌寶石三足蓋爐究竟來自哪所皇陵？

台灣著名的金銀器專家范能於2004年《收藏》雜誌143期發表的文章中指出，據1984年原台灣故宮博物院副院長張臨生披露（《中國古代的精金工藝》張臨生撰，刊載於《故宮文物月刊》第14期，台北，1984，51頁），尤摩弗帕勒斯所藏的這組金器是1937年底被從宣德皇帝墓里盜取而流至海外的。

2014年11月143期《收藏》雜誌

台北金銀器專家范能文章截圖

北京十三陵明宣德皇帝景陵

「禁奢令」下的奢風

尤摩弗帕勒斯的舊藏，除此爐外，包括一執壺、一小洗、一小蓋罐、一對佩飾、一管狀盒子和一「壽老」佩飾，全部由純金打造，並鑲嵌寶石。器皿上都鏨刻五爪游龍和祥雲紋飾、在技藝和修飾風格上都頗類似，極有可能為同一時期宮廷御用工坊製造。

明代器物以不惜工本的大國風範備受推崇。但最受矚目的精美御制器物，如瓷器、漆器和銅胎掐絲琺琅等都是以工藝和匠心而身價不菲，這些品類雖目前存世有限，但可以推測，當時既能夠滿足皇室自用，又能用作贈予有功之臣，或是外國使節的贈禮，可見當時的產量還是相對較大的。而純金既是稀有金屬，工藝又別樹一幟，是當時只有皇帝和皇族才能獨享的，已知明朝設有專為皇族製造金銀飾品的「銀作坊」。而像金胎嵌寶石三足蓋爐這種獨特和大型的器皿，應是為個人量身定製。從它尊貴的造型和不惜工本的黃金寶石用料，毋庸置疑，必是當時最貴重的御製品之一。

雖然由於出土資料罕有，我們對於明代宮廷中的宗教儀式和日常生活所使用的器物了解有限。但從出土於明代皇家陵墓的常見器形，多少可以提供一些我們探索深宮生活的線索。宗教儀式所用的祭器，通常包括仿青銅爵型酒杯等。日常生活器具則包括執壺、大盆、碗，除此之外，實用器具如筷子、匙以及長柄杓都常出現。

以器形推斷，這件三足蓋爐可能為宣德皇帝的食用器皿。爐中內膽水盂應是裝盛食物的容器，而三足爐內盛熱水，做保溫之用。雖然當時明代頒布有「禁奢令」，嚴禁濫用這些珍貴金屬材質，但此法並未被嚴格遵循。據文獻記載，明朝許多貴族富賈都大量持有和使用金質的日常器皿。金器主要目的是被用來炫耀持有者的身份與財富，所以擁有的數量多寡相比質量的好壞，對於持有者來說更為重要，也因此它們的品質絕對無法與御制金器相比。但由於目前尚無現存例子，我們無從得知這些民間金質器物的模樣。但這件明代宣德三足爐，必然是有史以來最奢華瑰麗、價值連城的食用器皿，亦是宣德皇帝的珍貴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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