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我的第二母親

母親給我以生命、智慧和勇敢，三姑給我以虔誠、柔韌、堅守與奉獻。 三姑是我的第二母親。

三姑身材高挑、面容慈詳、溫柔善良、吃苦耐勞、樂於奉獻，從15歲起就被抽大煙的爺爺賣給地主的兒子當童養媳，受盡地主婆的虐待和勞動的艱辛。解放後，鬥地主憶苦思甜，親人鄰居慫恿三姑也上去控訴，但是三姑沒有這麼做，我的姑舅們也沒有這樣做，三姑甚至心甘情願地和地主兒子的三姑夫美美滿滿過了一輩子，且雙雙年逾八十。

我記事時起，家中兄弟子妹多，父母負擔重，加之自己既非老大，又非老小，家長雙雙忙著參加集體生產勞動，確實有些無暇垂青我這個次子，更兼常受鄰居大孩子的毒打、蹂躪，成天不是被鎖在家裡，就是帶到田間地頭草林林里摸爬滾打，因此自覺幼年缺少關愛呵護的氛圍。然而，三姑那和藹可親的神態卻打記事起就銘刻在的我的腦海，每當三姑來到「娘家」對我來說就是「解放區的天，明亮的天！」，一番春風拂面般摸頭撫背、端詳打量之後，接著便是心心相印的交談「給三姑說說最近玩什麼、長大準備做甚呀、做事情細緻了不？」「小朋友們有什麼長處、跟人家鬧彆扭了不」，諄諄勸導我：「聽話、認真、細心、堅持之類」，合起來一句話：「做老實人、說老實話、辦老實事」。最後便是愛的奉獻：接連不斷地往我的襖兜里塞掖些糖果、鉛筆、本本之類（那是三姑從牙縫裡省下來的體己錢），對我真是寵愛有加、如同己出，那種舔犢之情記憶猶新、歷歷在目、育我礪我、寒骨難忘！

13歲時我來到了距離我家三十公里的三姑家小住，看到地主婆那種養尊處優、頤指氣使的樣子，潛伏多年的復仇火苗一下竄腦門，經常趁三姑夫不在，我不顧姑姑和小表妹巧銀的勸阻，與地主婆唇槍舌劍「惡戰」一把：強烈譴責地主婆的不是，曆數三姑對於她家的功德，使地主婆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鋒中敗下陣來。那些日子，地主婆似乎開始改弦更張、手腳勤快起來。也許是大人不計小人過，三姑不但制止我，反而悄悄對我說：我們溫家的人替我作主了，我們溫家有人替說話了，三姑這輩子活得不冤枉!現在想來，那時感情運事、俠肝義膽、唇槍舌劍的樣子頗有幾分幼稚可笑!後來，聽親戚說，地主婆有話：你們溫家還有個能說話的呀，這小子將來能成點氣呀！

1978年，政治氣氛緩和了，戶口、人口可以流動了，包產到戶國策實施了，三姑與三姑夫深思熟慮毅然決然離開批鬥、歧視了他們二十多年的故鄉，舉家遷回娘家，和我家成了鄰居。當時雖然政策好了，可人們的思想還尚有反應過來。唯姑夫一家與眾不同，無論種植莊稼還是養殖家畜，甚至植樹造林，他家是逢地必包、逢項目必上。他們用實踐驗證了鄧小平：「發展才是硬道理」、「能快就不要慢」的英明論斷。果然，在短短二年之內，姑姑一家便豐衣足食，應有盡有，成為當地的翹楚。

1980年冬天，我正準備戰高考，在三姑家住了大半個冬天，充分享受到了三姑家改革開放的成果：飯菜葷索搭配、色香味俱全，或燉或燴、或炒或煎、或煮或烹菜，頓頓不重樣，全家圍著我轉，全家沒有一個嫌棄我，共同為我的學習提供了得天獨厚的環境。看我學習疲倦了姑姑、姑夫及姑舅們常常用耐人尋味、意味深長的話語地激勵我要勇於拼搏、出人頭地，使我在理想與親情的的蘊育和激勵中，通過一年自學考上大專，似乎應驗了三姑的「我們溫家是有德性的」預言。

參加工作後，每當回家必到三姑家小住，有時甚至超過在母親的身邊時間，從三姑那裡我了解到了我們溫家的古往今來、來龍去脈、歷史沿革，了解到了三姑夫家的過去和現在：姑夫家並非什麼多大的地主，不過是靠墾荒起家、養了200多隻羊、雇過幾個短工、日子過得比剛從陝北上來的逃荒者稍為寬裕而已。看來，當年「鬥爭」地主婆的事確實有點過了！

九十年代以後，我也因警察工作繁忙回家次數漸少，但每次回去，仍然是先父母、後三姑、然後是兄弟逐一探望。那時姑姑姑夫進入古稀之年，每次探親三姑把我的家人問個遍，離別時，總給我的妻子、孩子捎點吃的、用的，算是她這個老姑姑的禮度和心意，讓我們全家感動不已。後來，可能出於對人生的考證和對來世的嚮往，她們雙雙、然後是全家幾十口全部加入耶酥教，又令娘家人和村鄰一震。但我是能理解她們的，一則憲法有法律規定，公民有信仰自由；二則利國利民，修身養性，福澤生眾；三則辛苦一輩子了，被人歧視半輩子，也該有自己選擇、有自己快樂的餘地。三姑摸著我的手發自肺腑地說：「虎子（作者小名），錢財是向外之物，家庭、親情是短暫的幸福，天堂才是我們永恆的歸宿，感謝主讓我獲得了新生命！」

姑姑姑夫共有子女6人，受益於父輩教誨和影響，三女三男都很成器，有在包鋼工作的，有在臨河做個體工商戶的，甚至二表姐的孩子發展到了北京。家家都過得去，小表妹巧銀猶為出色，現在已是擁有多處房產、臨河地區從事孵化的專業戶。這些都是受姑姑姑夫影響的結果。

前年3月23日姑姑去逝，當時我正在重慶出差，未能如期參加她的葬禮，留下終生遺憾。聽小表妹講，姑姑是按照耶酥教禮儀治喪的，樂隊是從呼市等地趕來的教會樂隊，節目全是教人向善、寓教於樂的文藝節目，不上煙酒，請全村人歡歡喜喜、平平安安吃了一頓。老人們說，信教就是好，活著與世無爭，死了不給鄰居添麻煩，不給孩子找負擔。去年，三姑夫也撒手人寰，與三姑一道追隨上帝而去，這既是上天的賞賜，更是功德的圓滿！

三姑的一生是平凡的，但又是不平凡，她的一生中我做人做事的榜樣。我要學習她平等博愛、樂於奉獻、不屈不撓、堅定不移的優良品德，忠於黨、忠於國家、忠於法律，敬業愛崗，盡職盡責，為國家的戒毒矯治工作事業奮鬥終生。

願三姑三姑夫在天堂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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