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年前的日記本？我被這個窺私慾強烈的作品打動了

一本來自1872年的舊日記，出現在比利時的一個跳蚤市場上——

封頁泛黃，本子上的文筆娟秀利落，老照片里的人卻面目模糊，

它的主人是誰？

裡面講述了什麼故事？

但它又怎麼會來到上海？

是誰把它帶到了這個展覽？

今天我們要說的一切，都這本145年前的日記本開始。

1

故事的開始，是在

比利時布魯塞爾跳蚤市場的垃圾堆里發生的

LLDM 日記原本 封面

圖片來自：藝術家石真

「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是個周六中午，天氣很糟糕，我先去了城中心的Jeu de Balle市場，到的時候行人寥寥，很多攤主已經在準備收攤了。

有兩個舊書商正在丟箱子，裡面大概是些他們不想帶走的舊書之類，我就跟著一群人圍在垃圾堆旁翻揀，這時候就看到了它——日記的封面上貼了一小塊皮子，上面燙著「LLDM 1953 Diary」字樣。

——藝術家石真

」

充滿情節的故事，石真預感到，即將從這裡展開。

一開始，石真只能以日記中所記載的線索入手，仔細探索這是個怎樣的世界。

整本日記，記述的是整個家族1872年至1954年間五代人的故事：

LLDM，女，1872年12月12日出生，日記也自那一刻開始記錄，出生、成長、見聞……

她就是這本日記的主人，身在很有名的政治司法家族。

按日記中所載，早在十九世紀末，LLDM就已經乘蒸汽游輪環球旅行；

首屆巴黎參觀巴黎世界博覽會，LLDM就已經和父母一起參加了；

首屆巴黎世界博覽會開幕

稍年長，她也寫一戰二戰烽煙四起，也寫上層社會女權運動萌芽、身為女性的自省和抗爭……

生活的浪漫意義，不就是在瑣屑的小事之中找到閃光嗎？

1953年12月，日記終了。

一個時代，彷彿就在合上日記本的那一刻，像蝴蝶那般輕輕收攏了翅膀。

他人所記載的故事，結束了。

而當日記中的線索不再能夠填滿好奇心，那麼再度挖掘就成為了主題。

石真開始了對LLDM和她的家族故事進行系譜研究，通過檔案及歷史資料的反覆對比，逐步將日記中的人物和故事進行了還原。

至此為止，這本日記在創作過程中佔據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提供了作品中「真實」的「證據」部分。

2

Christine的出現，

完全是一個很多偶然造就的意外——

「

「解讀」的這個過程於我而言像是一個不斷破解密碼和尋找線索的遊戲，把許多個時間碎片逐一串聯起來，所得到的這種體驗滿足了我對於美好年代的好奇心和窺私慾。

——藝術家石真

」

後來呢？LLDM的後代還在嗎？

有什麼變故？這個家族和歷史還有人記得嗎？

石真一直想聯繫到日記中記載的家人，不斷通過日記和歷史檔案資料對比、排查，線索卻依然中斷在LLDM家族的第五代。

直至這兩年，石真和做獨立出版的比利時朋友聊起，才知道自己原來一直以來都把Christine Beckers錯看成了Christine Beeckers。

而這個Christine，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曾是歐洲輝煌一時的女賽車手，文學專業出身，因為對汽車和速度的迷戀，毅然離家去當了職業賽車手，最後成為勒芒賽車學校創辦人之一。

Christine Beckers 舊照

「她也出身在一個政治司法世家。」朋友的這句話，讓石真動了念頭。

幾經輾轉，石真終於與Christine本人取得了聯繫——這個Christine Beckers，正是LLDM的曾孫女。

Christine Beckers 近照

圖片來源：由OCAT上海館、瑞士文化基金會上海辦公室提供

3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石真去拜訪Christine的時候，已是2016年的5月。

這從未見過面的二人，卻像是找到了舊識。

LLDM日記中缺漏的後續，Christine一一補足。

石真作品 《Memories Of Things Past》

圖片來源：由OCAT上海館、瑞士文化基金會上海辦公室提供

後來，Christine的母親Denise突發重病，選擇在瑞士療養院中以安樂死結束自己的生命。

執行注射的當天，兒女們從各地趕來，病房裡被白百合香氣圍繞——那是母親童年記憶中的味道——唱機里還放著母親Denise最愛的德彪西。

那日，母親含笑離去，又一代人的故事結束了。

石真作品 《Memories Of Things Past》

OCAT 展覽現場

Christine安排石真住在她母親和祖母過世前居住的套房裡。

房中的一切家居擺設均保持原狀，日記里出現存在過的人物，也嚴絲合縫地對上了號，似夢非夢，突然奇妙地真實了起來。

對石真來說，Christine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而言圓滿了這個作品。

從一個撿到日記後的「窺私者」，到沉浸於系譜還原的「研究者」，再至作為這個作品中的一個「元素」參與進來，與原本的敘事線發生糾葛，得以真正體驗從「三生萬物」最終再回到「萬物歸一」。

看似還在說著當年事，但這一段跨越145年的故事，此刻再講述一遍，已是如今夢。

4

聽我說

Follow Me——

這是一個動人的故事。

石真將它轉化為自己的藝術作品《Memories Of Things Past》，當下正在OCAT上海館的「聽我說」展覽展出。

「

目前為止很有趣的一件事情是《Memories Of Things Past》這個作品常被誤認為是一個真實的敘事故事，但其實它只是一個基於真實歷史資料素材的非虛構影像作品。也就是說我們所看到的這個故事是以「我」為意志中心進行過二次編輯和創造的。

——藝術家石真

」

石真作品 《Memories Of Things Past》

圖片來源：由OCAT上海館、瑞士文化基金會上海辦公室提供

你覺得這件作品是真實敘事，但其實不是，裡面有太多空白，以至於藝術家有很多創作空間。它源於真實，它像是真的，但它也是虛構的。

每一次回憶都是虛實之間的遊戲。

石真作品 《Memories Of Things Past》

圖片來源：由OCAT上海館、瑞士文化基金會上海辦公室提供

石真作品 《Memories Of Things Past》

OCAT 展覽現場

這就是這個展覽的第四個部分——用收集來的照片和檔案材料重新構建他們並不認識的人的生命故事。

在這裡，攝影成了研究的工具，但與此同時藝術家也質疑了我們所抱有的「照片即是證據」的想法。

人們對攝影有趣的誤讀恰好折射出了石真這個作品想要探討的主題：存在與回憶、真實與虛構四者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和界線。

日記也好，相片也罷，能證明哪些東西呢？

藝術家把自己作為講故事的人，作為你一窺世界的一個小窗口，但究竟何謂「真相」，卻留給了觀眾，要自己去思量。

展覽：聽我說 Follow Me

策展人：彼得·福倫德（Peter Pfrunder）、施瀚濤

展期：2017年6月19日-2017年9月17日，10:00-18:00 周二至周日；逢周一閉館。

地址：OCAT上海館（上海市靜安區文安路30號）

票價：免費

交通：軌道交通8號、12號線曲阜路站2號口

感謝藝術家石真隔著時差的採訪。

感謝OCAT上海館、瑞士文化基金會上海辦公室的支持。

小時候的你，寫日記嗎？

最開心的/傷心的/難忘的一件事······你還記得嗎？

留言和其然君說說吧。

策劃團隊：其然團隊

撰文：陳元

責編：陳元

版式：朱一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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