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麥克阿瑟的孩子」，歸來的戰俘在菲律賓基地享受「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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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回家：巴丹死亡行軍親歷記》（作者：(美國)列斯特·坦尼 譯者：范國平 ）是列斯特·坦尼博士花費50年時間查閱大量檔案，向親友和戰友徵集資料，結合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在戰俘營中偷偷寫下的日記寫成的有關巴丹死亡行軍的珍貴回憶錄。巴丹死亡行軍是《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決書》中確認的、與南京大屠殺並列的日軍戰爭暴行。

《活著回家：巴丹死亡行軍親歷記》（作者 ：（美國）列斯特·坦尼 譯者：范國平），重慶出版社，2016年10月。

本文接上一篇《三行字就能概括這令人揪心的經歷？回歸的戰俘受到當地駐軍的冷漠》，上一篇主要講述了坦尼和其他倖存的戰俘在沖繩享受到豐富的食物並被送往菲律賓。但終於歸來的他們受到駐菲美軍的冷漠對待，他感覺包括自己在內的戰俘們彷彿已與這支軍隊格格不入，甚至成了一堆不得不處理的麻煩。本篇講述了坦尼在和難友們分享了各自在戰俘營的悲慘經歷，揭露了日軍在即將戰敗時企圖殺人滅口，屠殺戰俘的暴行。在這段時間裡，坦尼他們也享受了優沃而寬鬆的生活，因為他們是「麥克阿瑟的孩子」。

我們分享了彼此的經歷，最後大家的話題集中到連部的威拉德·耶斯特身上。他被關押在巴拉望戰俘營。我嚇得全身出汗，再次感謝上帝的恩典。

1944年12月中旬，日軍在菲律賓的戰局每況愈下。巴拉望戰俘營的劊子手們對戰俘進行了野蠻的大屠殺。有充足的證據表明，他們在1944年10月20日就開始策劃這場大屠殺，因為當時美國空軍對巴拉望的空襲越來越密集。

盟軍出動越來越多的B24轟炸機，對巴拉望島進行不間斷轟炸。每一顆炸彈都增加了當地日軍輸掉這場戰爭的恐懼，因此他們決定玉石俱焚，美軍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毀滅，他們要先施加到戰俘營的戰俘身上。只要盟軍發動空襲，日本看守就無緣無故地毆打戰俘，只要戰俘倒地，他們就狠命地踢，經常殺死戰俘。

1944年12月14日，日軍收到情報，美軍準備發動大規模的島嶼登陸戰。巴拉望的日軍絕望了。他們命令巴拉望戰俘營當中的150名美軍戰俘進入地下防空洞，3個大的，2個稍小一點的。等戰俘們全部進去之後，日本看守堵住了入口，開始了有組織的屠殺。他們向防空洞頂部傾倒大量的汽油，隨即點燃了汽油。汽油滲透到覆蓋在防空洞頂部的乾草上，很快烈焰熊熊。防空洞頂部燃起的衝天大火，讓防空洞里的戰俘難以忍受越來越高的熱度。很多戰俘被活活烤死、悶死，還有一些被絕望地尋找出口的同伴踩踏而死。有一些戰俘拚死衝到了入口處，等待他們的是日軍臨陣以待的步槍、機槍、炸彈、刺刀。好不容易衝出來的戰俘，被密集的槍彈擊斃，被炸彈炸死，被刺刀刺死。日本人竭盡全力，不使一名戰俘漏網。那真是臭名昭著的一天。150名戰俘走進了臨時火葬場，139人罹難。11名戰俘死裡逃生，恢復自由後，講述了這段慘痛的經歷。

美軍收復菲律賓

我覺得自己差點和巴拉望戰俘營里的同胞們走上同樣的不歸路。1944年的時候，17號戰俘營的日本看守，命令兄弟們修建防空洞。當時我們對防空洞的用途就很懷疑，因為這些防空洞和巴拉望戰俘營的防空洞一樣，只有一個入口，沒有出口，是一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17號戰俘營的看守們完全可以依葫蘆畫瓢，複製同樣版本的大屠殺。等屠殺結束之後，找幾輛推土機，把防空洞填平，神不知鬼不覺地銷屍滅跡，再完美不過了。而且日本人絲毫不用擔心，會有人逃出來。因為是在日本本土，就算逃出來，戰俘也是無處可藏。某些日本本土的戰俘營重演巴拉望大屠殺的可能性，不能排除。我想我們逃過一劫，主要原因是日本人需要勞動力，日本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殺我們的。因為原子彈轟炸來得實在太突然，所以我們逃過一劫。如果盟軍當真緩慢地推進到日本本土，日本人絕對不會放過我們。因為那個時候，我們不僅是他們的活罪證，更是他們的負擔，多少要消耗他們一些糧食的，殺了我們不僅可以泄憤，還可以滅口。

經過對比之後，我才發現，大牟田的17號戰俘營是日本本土最惡劣的戰俘營。我們被迫在礦井中從事最危險的工作。此外，日本指揮官具有虐待狂傾向，他們對待美軍戰俘要比其他國家的戰俘苛刻得多。挨打、挨餓、關禁閉對我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他拒絕改善我們的醫療條件。善惡終有報，戰後，這個傢伙受到了國際軍事法庭的審判，以反人道罪被絞死。

遠東國際軍事法庭

因此，當我聽到巴拉望大屠殺的時候，不像其他人那樣震驚。我簡直不能相信同樣的事情居然沒有在17號戰俘營發生，我們實在太幸運了。從巴丹死亡行軍以及日軍在菲律賓的各個佔領地區收集到的證據表明，發生在菲律賓的所有暴行，都是有組織、有計劃的，命令來自於佔領當局的最高決策層，而不是來自於各個戰地指揮官。日軍高層在佔領菲律賓之後，就制訂了一份見不得光的日程表，預謀殺害所有戰俘，不讓任何戰俘存活下來，揭露他們犯下的滔天暴行。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們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交換著朋友們的信息——他們現在怎麼樣，或者他們是怎麼死的。悲傷很快過去，我們又恢復了饕餮的傳統。我們不停地吃，四處遊盪。上頭沒有指派管理我們的軍官，所以我們的行動不受任何限制。有時候，我們想出去轉轉，但沒有車，如果在附近發現主人不在的車輛的話，我們會把它「借過來」用用。有一次，我們駕駛一輛「借來的車」外出的時候，被憲兵攔下來。恰好這輛車已經登記丟失，我們被帶到了憲兵司令部。憲兵問我們部隊的番號，我們告訴他們是「第29物資補給站」的。長官一聽，就下令把我們放了。他只說了一句話：「讓他們走吧，他們都是麥克阿瑟的孩子。」

大吃大喝了好幾天，我一心想到巴丹去挖出我的「寶藏」。我清楚地記得埋錢的地點，那棵根系發達的大芒果樹，它離路邊不遠，那個地段上豎著167公里的里程碑。

我找到了一位空軍上校，向他講述了我的故事，我的淚水讓他無法拒絕我的請求。我登上了上校的小型幼狐偵察機，15分鐘後，我們就穿越了馬尼拉灣，降落在巴丹半島的軍用機場。正好有一個下士軍銜的司機閑著沒事，上校帶著我上了他的車，吩咐他直奔167公里里程碑。

巴丹半島

我們沿著公路一直往南開，只用了10分鐘，就到達了目的地。我無法確定埋錢的方位，所有的標記物都消失了。大芒果樹不知所蹤，連樹根都沒見著，原本生長在公路附近的灌木林也不見了。戰火對大自然的破壞力太大了，此地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戰鬥，遭受過多少次轟炸，炸彈、炮彈、子彈摧毀了植被，改變了地貌。雖然我不知道美軍反攻菲律賓的時候，有沒有在此地發生激烈的戰鬥，但是有一點我敢肯定，就是在巴丹半島投降之後，日軍圍攻克雷吉多要塞，要塞的重炮可以輕而易舉地打到這裡。42個月已經過去了，不知道有多少流離失所的菲律賓人路過這裡，大芒果樹和灌木林，成了他們的柴火也說不定。不管怎麼說，我的發財夢徹底破碎了。

我原原本本地把整件事情告訴上校。誰知上校聽完之後捧腹大笑。他說：「你還不知道吧。就是你找到了這些美元，也是白搭，你只能用它做糊牆紙。在巴丹半島投降當天，菲律賓市面上的、存在銀行里所有的連號的美元，都被註銷了，藏不藏起來都一樣。」我萬分沮喪，因為我覺得這一大筆錢可以讓我過一輩子的，不過上校的話，讓我心理平衡了一些。於是我又搭乘上校的偵察機，飛回了馬尼拉。

編輯：張玲瑜 軍官團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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