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英雄》國服第一和他的三支隊伍

我跟鄒神在公司的廁所里並排著尿尿，他突然說：「我最好的機會，是全國第三名的隊伍邀我入隊。」我側臉望去，他已經完事了，把頭仰得很高，雙手前握，像是在看升旗。我追問：「你為啥沒去啊？」

他把頭又抬高了幾分回道：「我為啥沒去呢？」

我第一次聽說鄒神是在公司的《王者榮耀》比賽群里，他剛剛進群，一群人開始起鬨：「鄒神來了，鄒神來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風暴英雄》國服第一名，霸榜長達半年，去年在上海打了一年的職業賽。這些消息我是在公司的新人拓展活動上聽說的，那天晚上我們一堆人在交流遊戲經歷，知道我是《DOTA》10年的粉絲後，他積極地跟我一起組《DOTA》。

「我大學的時候打《DOTA》，帶我們學校拿到了全國高校聯賽第二名，」鄒神說。我問他天梯成績，得知他「刀二」3年前就5000分了，我們一群人吃驚地追問「為啥沒去打職業比賽」，他平靜地道出了自己的《風暴英雄》經歷。面對一屋子人的驚嘆，他先是表現出一種習以為常的淡然，之後又羞赧地微笑了。

安靜、羞澀這兩個詞很適合他，因為這兩點，他沒像其他遊戲大神一樣去直播賺錢。百度他的名字，出現的也只是德州音樂學院一個表情欠欠的畢業生。

鄒神的父母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兒子是《風暴英雄》的全國第一。就算鄒神現在在全國Top5的遊戲公司里做策劃，他們仍舊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把鄒神跟遊戲掛上鉤。作為三線城市的公務員，父母一心期待的還是鄒神能早日進體制內。

鄒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觸遊戲了，但他的遊戲天賦並不能征服父母。高中的時候，他每周只有周五晚上的時間可以碰電腦。大學第一年，鄒神掛掉4科，父母以限制生活費的方式試圖控制他跟遊戲的距離，可惜鄒神那時已經可以靠大學城的網吧賽獲取固定收入了。

無計可施後，他的母親陷入了深深的憂鬱，在她的世界觀里，兒子就是《戰網魔》里那些被遊戲毀掉人生的行屍走肉。後來她無奈地停止了干涉，只是用嘆氣來代替指責。鄒神也很無奈，大學第二年全科壓線通過後，他對母親說：

「不掛科，比打遊戲簡單多了。「

鄒神決定去上海打職業比賽前夕，曾一度非常糾結如何獲取父母的支持。在父母眼裡，自己正在本省最大的互聯網公司里，前程似錦，而不是蹲在家裡吃泡麵打代練。接觸《風暴英雄》前，鄒神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遊戲公司的項目里當策劃，只持續了大概半年他就離職了，原因是：「太閑了，我上班第一天，就看到他們在玩《英雄聯盟》，我離職那天，他們還在玩這個。」

作為《DOTA》大神，鄒神很順利就上手了《LOL》，並帶領同事開始上分。拿到一區王者之後，他就對這份工作失去了興趣，在父母買給他的房子里，開始了自己的遊戲生活——房子在福州。可是不論是《DOTA》，還是《LOL》，都不曾讓鄒神產生過如此強烈的意願，他最終還是拿起了電話，對著電話另一端平靜地說：「爸，我想去上海，有公司給我開工資，管吃住，讓我去打職業比賽。」

事情並沒有像鄒神擔心的那樣發展，對方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失聲痛哭，只是平靜地說了句：「我們去趟福州，好好聊聊你的想法吧。」鄒神長舒一口氣，掛掉電話，靜靜地站在窗檯前，思索著對策。

「我高中的時候玩《夢幻西遊》，每晚上回家之前，都會去網吧花半個小時把師門任務給做了，有一天晚上剛坐下，抬頭就看到我媽媽了。我一直覺得跟她回去的路上，就是時間過得最慢的時候，但那天晚上跟我爸媽攤牌想去上海後等他們過來的那個下午，時間過得更慢。」

當晚，鄒神父母就驅車來到鄒神的住所。不顧風塵僕僕，父母讓鄒神坐在沙發前，嫻熟地展開了他們長久以來十分流利的反遊戲教育。但父母最後一次的偏執，終於敗給了兩個籌謀已久的答案。

「你這半年來，從哪來的錢吃飯還房貸？」

鄒神從容地拿出手機，把賬戶里每月近萬塊的代練收入記錄擺在了茶几上。

「我這輩子，可以靠打遊戲活下去。」

像是被拔掉電源的音箱，喋喋不休的父母突然安靜下來，屏幕上綠色的數字，讓他們怔在沙發上無所適從。

「你打遊戲這麼痴迷，到底有什麼意義？「

鄒神注視著父親的雙眼，吐出了準備多時的答案：「有一天想讓你們在電視上，看到我打比賽。」

好像一句咒語，低落的父母眼裡閃過亮光，停止了繁冗的質疑，同意了鄒神的決定。

「如果我真的做到了，他們就會以此為傲吧。很多人都因為覺得我遊戲打得好而稱讚過我，我希望我父母有一天也能這樣，我覺得我父母還算開明的吧，起碼，他們給了我一年時間，讓我去打職業。」

「那你第一次參加職業隊，打了多久呢？」我追問。

「7天。」

■ 「來上海吧，我們一起坐在玻璃房實現夢想」

鄒神是在一局《風暴》的高端局裡，認識他的第一批隊友的。那時候除了代練，他很願意單排，享受勢均力敵的快感。那局裡，他跟兩位自己非常喜歡的主播做隊友，表現出彩。賽後二人對鄒神的實力讚不絕口，一致要求要加鄒神好友，要鄒神加入他們的戰隊。

「你要是非要問我什麼時候才開始有打職業的想法的話，可能就是那天吧。職業選手都誇我打得好了，我突然覺得我能打職業了。」

找到組織後，鄒神很快拿到了主力的位置，在線上賽嶄露頭角，把戰隊打出了知名度。這時的《風暴》進入了高速發展期，林林總總的戰隊開始出現。當時的戰隊隊長小光是《星際》時代的大神，憑藉自己的人脈跟Newbee搭上了關係，著手把這支戰隊收入俱樂部。

「俱樂部在上海，每個月5000塊，包吃住，我們戰隊的5個人全部都過去，聽上去確實是個好消息，但一開始我拒絕了。後來夜神一直勸我過去，我也覺得機會難得，就下定決心過去了。」

夜神是戰隊里另外一個不在上海的人，他人在重慶，年紀與鄒神相仿，所以兩人很快成了朋友。因為多次在鄒神的故事裡出現，我去百度里仔細地尋找他的蹤跡，然而找到的只有17173網站上一個《風暴英雄》的視頻貼，參與者3，評論數0。

總之到了最後，兩位屠龍少年決定共進退，結伴去上海追逐夢想。在福州到上海的動車上，鄒神腦海里充斥著「萬眾矚目」「震耳欲聾」「燃燒沸騰」等等繁複而又華麗的詞藻來形容自己踏上的征程。在他看來，自己20多年來終於修成正果，如今踏上榮耀之路，人生就像是被打開的繩結了。

可惜就在鄒神去上海的第三天，不幸發生了。

2015年中旬，Estar從AGL借了兩個人去打比賽，沒想到一舉奪冠，兩位外援想就此留在Estar，沒再離開，AGL剩餘成員作鳥獸散，其中AGL的隊員小學生跟小光聯繫上，兩人一拍即合，來到了Newbee。戰隊於是多了一個人，小光當天晚上找到了鄒神，很直接地對他說：「你以後打替補吧。」

「戰隊里，大部分人都是在《風暴》測試階段就開始玩了，當時我只玩了300局左右，他選我做替補，我沒意見。其實我並不怪小光，他們這批人才是中國電競的先驅，可現在後輩們都混得強過他，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可以翻身，他這麼做我能理解，可惜《風暴》最後沒能火起來。」

小學生隔天就過來了，下午1點，訓練賽正式開始，小光說：「你想看我們打也行，你想自己玩也行。」鄒神訥訥地站在背後看了一會兒，6個人的房間，所有的熱鬧都跟自己無關。他走到夜神的背後，想到自己這次淪為替補，夜神甚至都沒來安慰他一句。

「來上海吧，我們一起坐在玻璃房實現夢想，」他記起夜神的說辭深感心灰意冷，當晚便對小光表明了退意。沒得到太多挽留，職業夢就像火車鳴笛，震耳欲聾的一聲後，馬上稀釋在空氣里，就像不曾出現過。

「我覺得電子競技還是很現實的，實力好的上，實力差的換。」離與父母的一年之約時間尚早，鄒神沒有放棄職業生涯，而是停止了代練，回到了以前的《風暴》線上賽戰隊中。他希望在即將到來的黃金聯賽資格賽里打出好成績，重遇Newbee並擊敗小光，還有夜神。

然而一個月後，夜神也回來了。

夜神回來是因為Newbee解散了，在一場線下賽里，因為比賽失利，小光跟夜神在玻璃房裡停止比賽，當著現場所有人的面對罵了起來。

「Newbee拆了，夜神跟小米都沒隊伍了，這倆人便一起回到了我們的線下賽隊伍中。他倆加入後，我們的隊伍就很強了，我們取名Ats，這就是我的第二支戰隊。「

也就是這個時候，鄒神拿到了《風暴英雄》的國服第一名。大家一直以來都安安心心地打雷鋒杯，期待下一次的大型聯賽。幾個月後，《風暴英雄》終於拿出大錢開始推廣，舉辦了一次黃金聯賽，這時整個戰隊都覺得，機會終於來了。

一天晚上，鄒神在比賽間隙看到一條消息提示，打開之後，是一個聊天小組，裡面只有一句話：「756太菜了，我們不要再帶他打這次黃金聯賽了」。

頭像是夜神。

後來我去百度鄒神的隊友756，發現了著名的《風暴》坑錢事件。這件事說來話長，稍後我會寫出來龍去脈。

鄒神說756剛開始不是這樣的，最開始他們打雷鋒杯的時候，756自己有直播的收入，還把雷鋒杯的獎金全部分給隊伍其他人。鄒神告訴我：「756是主播，確實實力不如我們，但隊伍是他組起來的，我不想踢走他。」但夜神和756的矛盾已經公開化了，而那時候鄒神已經不再相信夜神了。所以這次，他堅定地站在了756這一邊。

事情結束得很快，夜神自己離隊，Ats順利拿到了黃金聯賽的資格。在這期間，Ats還大比分贏了當時的第一名Estar。正當大家都對這次黃金聯賽信心滿滿時，756突然宣布，自己要踢掉小米，換一個剛從OMG隊轉過來的選手Fisher入隊。

小米是個非常奇怪的人，鄒神如此評價：「《風暴》這個遊戲已經非常需要交流了，但小米還是不願意多說話，一起打了這麼久，也沒人真正了解他。而Fisher是個非常年輕非常有天賦的選手，本來他來隊伍里，小米當替補，我們6人報名出戰黃金聯賽，是件好事，可惜756太能搞事情了。」

756最終沒把小米寫進黃金聯賽的6人名單里，他找了另一個主播MsJoy來當替補，MsJoy是這次黃金聯賽的官方解說，是沒有時間參加比賽的。756的理由很簡單，5個人分錢比6個人分錢多。知道這個消息後，鄒神突然覺得自己上次站隊756踢走夜神是個錯誤的決定，可惜黃金聯賽在即，他只能接受這一切，希望坐在玻璃房裡，好好打完這次比賽。

小米並沒有像夜神那樣安靜地離開Ats。在黃金聯賽只剩一個禮拜的時候，Ats突然接到通知，被告知Fisher並不能作為這次的比賽選手參加黃金聯賽。理由是，資格賽時Fisher並不是Ats的成員。「我們後來打聽到，小米打爆了官方電話，舉報我們線上賽作假，要求取消我們的參賽資格。「

經過多方協調，Ats最終放棄了Fisher，轉而讓MsJoy代替。MsJoy協調好了解說時間，一天打比賽，一天解說，連訓練的時間都沒有。「一個隊伍，兩個主播，我們的名次能好到哪裡去？」

黃金聯賽上，12支隊伍，Ats最終拿了第九名，儘管如此，鄒神還是對這次比賽充滿了感情。那是他第一次坐在玻璃房裡，這段時間以來認識的朋友，好多都專程跑到上海看他打比賽。第一戰對陣一支台灣隊伍時，鄒神表現神勇，連奪兩局MVP。儘管最後被淘汰出局，很多隊伍都向他發出了邀請，希望他繼續留在上海，幫助剩下的隊伍繼續黃金聯賽的征程。

「我覺得，黃金聯賽沒拿好成績，是756搞事情的原因，你一點都沒怪他嗎？「我追問。

「起碼，在當時沒有吧，我一直都把756當做好朋友的。」

「現在你還跟他聯繫嗎？」

「沒了，我們互刪了好友。」

鄒神說，第一次黃金聯賽結束後，其實他已心生退意，雖然沒拿到好名次，但自己坐在玻璃房的夢想實現了。雖然還有為國爭光的念頭，但那個時候，《風暴》已死的苗頭乍現，遊戲無可避及地滑向暴雪不多的失利作品中。但Ats的同僚並不滿足於黃金聯賽第九，Nest聯賽當時也在進行大範圍的宣傳，這是一次全球性的賽事，如果獲勝，是有機會出國比賽的。

《風暴》圈最大的八卦事件，就是出現在這個時候。Ats一直有海盜船作贊助商，除了每個月固定的2000塊贊助費，每次參加重大比賽還有補貼。有一次Fisher手頭緊，找756預支了1200塊工資，承諾發工資後還錢。但當月Fisher就跳槽離隊了，這件事讓756非常不爽，他扣掉了Fisher當月的工資後仍舊不解氣，窮追猛打，跟Fisher索要借款。兩人就此在貼吧以及論壇中你來我往，爆發了激烈的口角。756堅持認為，Fisher的擅自離開讓Ats蒙受了很多損失，扣掉他的工資是應該的，他必須還錢。Fisher則堅決要求756把剩餘的800塊工資還給自己。網上有人站位756，斥責Fisher背信棄義；有人站隊Fisher，斥責756私吞工資，一時間《風暴》圈鬧得沸沸揚揚。

雙方你來我往，事情愈演愈烈，最終引起了海盜船管理員的關注，他發現756的辯詞含糊閃爍，好像是在隱瞞什麼，於是找到鄒神，開口就問：「Nest聯賽以及黃金聯賽，我這邊都是給你們發了額外的差旅費的，你收到了嗎？」

鄒神錯愕，一直以來他收到的就只有每月的2000塊工資，大型賽事的機票酒店都由官方提供，他並不知道這筆錢的存在。聯繫其他隊員後，他震驚地發現，這筆共計1.2萬元的差旅費被756私吞了。他打開QQ，直截了當地問756：「黃金聯賽以及Nest的差旅費，我們怎麼都沒收到？」

屏幕對面的756許久後回了簡短的一行字：「Sorry，我忘記發了。」

事件就這樣爆發了，之前雙方平衡的輿論現在一邊倒，各種貼圖、段子、表情漫天飛舞在日漸稀薄的《風暴》貼吧里，像是「行將就木「前最後的狂歡。沒有一句多餘的解釋，756在把這筆錢轉給大家最信任的鄒神後，悄無聲息地刪掉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有在網上的罵戰，關掉了自己的直播，在所有人的時間線上銷聲匿跡了。直到今天，他也再沒出現過。

鄒神悻悻然看著灰掉的頭像，確認了刪除對方好友，給自己的第二支戰隊划上了句號。

離隊後的鄒神決定離開職業圈找工作。他陸續面了幾家遊戲公司，卻總是以不合適為由回絕掉對方的Offer。與此同時，黃金聯賽又一次開始了線上選拔，作為國服第一，他收到了數支戰隊的邀請，他們希望鄒神能加入他們的戰隊並在這次黃金聯賽上奪冠。

鄒神剛開始並沒有打算參加這次黃金聯賽，他回絕了幾乎所有戰隊的邀請。這些戰隊大部分都是圈內好友介紹的，其中有一支隊伍引起了鄒神的注意。聯繫鄒神的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孩子，叫Icey，只有16歲。他對鄒神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像個死乞白賴的孩子，讓鄒神難以拒絕。

「我16歲的時候，還背著我家裡人每天晚上偷著去網吧上網呢，確實被他的熱情感動了，想幫他一把，再說了黃金聯賽也就一個月，就當最後的放鬆了。」

憑藉實力，他們輕鬆出線，可根據個人經驗， 鄒神發現戰隊的整體實力甚至比不上拆隊後的Ats。但Icey異常樂觀，他投入驚人的精力去組織每一場訓練賽，並毫不畏懼地指責比自己大幾歲的隊友的失誤，甚至有些出言不遜。

黃金聯賽上並沒有迸發奇蹟，不出鄒神的意料，雖然Icey表現出彩，但隊伍里最薄弱的一環Time卻因為連連失誤讓他們輸掉了比賽。當晚，大家回到酒店，氣氛很緊張。鄒神笑笑沒有在意，為了緩和氣氛，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安慰了大家幾句後，提出訓練賽的建議，為明天的比賽做準備。酒店裡設施齊全，5個人沒有過多交流，像往常一樣開始了訓練賽。

訓練賽上，Time的又一次失誤徹底引爆了Icey，他開始喋喋不休地數落起Time在比賽里的每一個失誤，言辭愈演愈烈。Time陰沉的臉突然變得猙獰，他跳起來一腳把Icey踹在了地上。

沒等錯愕的Icey反應過來，Time衝上前去繼續攻擊，兩人在地上扭打起來。訓練賽兩支隊伍剩下的8個人，紛紛停止比賽來圍觀，大家面面相覷，望著鄒神不知所措。鄒神氣定神閑，淡淡地說：「讓他們打一會兒吧，咱別管了。」

酒店內，兩個人在打架，幾個人在圍觀，好像一場街頭鬧劇。《風暴》激情的背景樂下，哭聲、罵娘聲、桌椅倒地聲與撕扯聲混在了一起。大約10分鐘後，年輕的Icey不敵年長兩歲的Time，停止了反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們菜，你們還欺負我，我不打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沒有人去安慰他，大家默默回房睡覺。第二天鄒神起得很晚，在酒店的早餐廳，他發現Icey跟Time兩人坐在一起竊竊私語，好像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鄒神走上前，略帶戲謔地問：「你們倆，不至於這麼快吧。」Icey跟Time抬起頭笑了起來，像一對給塊糖就喊大爺的孩子。鄒神突然想到，自己已經26歲了。

「打完黃金聯賽後，我接了現在的Offer，我的故事就這麼多，全告訴你了。」

在鄒神跟我講述故事的過程中，我不止一次地追問，為什麼他在講述自己的故事的時候如此平靜，就好像一個局外人。在我看來，他的職業生涯崎嶇而又波折，像是一部三流的狗血小說，充滿了各種突如其來、毫無邏輯的事故。我曾試圖把自己揣摩出的情感帶入到這個故事裡，試圖把他打造成一個時運不濟的悲情人物。他看完後在線上給我留言了一段話：

「2333，我都快看哭了，我沒這麼慘吧，每個遊戲都有一打兒國服第一。我覺得我很幸運，遊戲打得好給了我很多別人沒有的經歷。我的父母也很開明，支持我去打職業比賽。我現在過得也很好，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以自己的愛好為工作。」

總而言之，他覺得遊戲打得好已經給他帶來了很多，他沒有別的奢求。

後來我跟鄒神從公司的洗手間出來，我問他有沒有後悔過，當時沒選那支第三名的《風暴》戰隊。

他搖搖頭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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