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大明：從好萊塢到白宮，看看娛樂明星們如何跨界

文 |刁大明

「Make America Rock Again」或者「讓美國再次搖擺起來」，這句高仿特朗普去年競選風格的口號會不會讓世界覺得有點奇怪呢？來自美國西弗吉尼亞州的肯頓·蒂爾福特（Kenton Tilford）卻不以為然：7月9日美國聯邦選舉委員會公布了由他申請的一個政治行動委員會，名字就叫做「Run the Rock 2020」。這個非正式的政治行動委員會目標只有一個，即儘可能多的網羅粉絲，勸說、敦促那位昵稱叫「Rock」的多棲明星早日投身參與2020年的美國總統寶座大戰。

事實上，剛剛在《速度與激情8》中與中國觀眾見面的道恩·強森（Dwayne Johnson）自去年選戰期間就不斷主動作出了各種頗具想像空間的暗示表達。雖然外界完全可以將這種意向理解為企圖借勢而上的明星造勢，但竟然也有機構認認真真地去操辦了一項模擬民調：如果今天大選，強森要是以民主黨候選人身份對決特朗普的話，兩人的民調支持將分別為42%比37%。假定不會再出現太多選舉人團制度的扭曲干擾，按照如此態勢，強森未必不可能勝算、從而成為美國第二位少數裔總統。

面對令人意外的樂觀民調，強森在最近一次採訪中也難掩驚嘆，「我真的是驚呆了，太厲害了」，不過他也還是相對客觀地給自己留下了很大餘地，「我想，這是因為，你們知道的，如今的很多人想看到一種不同的領導……抱歉，不是不同，其實是更好的領導」。有趣的是，當被追問有可能的具體施政綱領時，這位前WWE選手又快速回到了誇張的戲劇模式：比如「徹底取消稅收」，或者「一周三休」什麼的……

姑且不論希望美國「搖擺起來」的政治行動委員會能否最終催生出一位「硬漢總統」，回顧美國政治史上的娛樂明星的跨界存在，其實並不罕見，進而也為美國人可能接受強森式的人選提供了極大的心理背景。畢竟，羅納德·里根和阿諾德·施瓦辛格從好萊塢到薩克拉門托州長辦公室的故事，早已人所共知，而如今坐在白宮的特朗普總統之前的廣為人知也不乏《飛黃騰達》真人秀的功勞。

在美國普通公眾中的知名度，無疑是一切政治競選的最佳起點，而來自貝弗利山的明星效應不論在「吸睛」還是在「吸金」意義上都顯然奇貨可居。如果不是在好萊塢的名不見經傳或者演員協會主席的經歷，里根也未必會在1962年轉為共和黨後不久就旋即得到了主流政黨精英的認同，並在4年後代表共和黨順利當選加州州長。

有趣的是，希冀著完美複製同樣的「知名度戰略」，民主黨人曾幾度極力勸說知名影星格里高利·派克（Gregory Peck）在1970年阻擊同為愛爾蘭裔的里根的州長連任之路。從《羅馬假日》到《殺死一隻知更鳥》再到《西部開拓史》，試想這位奧斯卡最佳男主倘若真的披掛上陣的話，如今的共和黨或許只能黯然地繞開1980年代，直接回憶林肯了。

《殺死一隻知更鳥》中的格里高利·派克

但歷史卻是，派克婉言拒絕了邀請，但卻繼續充當著反對共和黨主張的親民主黨知名人士：從反對越戰到反對里根提名羅伯特·伯克出任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再到支持全世界範圍內禁止核武器……不過，從內心裡，派克或許還是會對某些不同的人生經歷有些期待。在一次接受愛爾蘭媒體採訪時，派克回憶說，民主黨總統林登·約翰遜曾許諾他如果1968年連任總統，就將提名派克出任駐愛爾蘭大使。後來所有人都知道，約翰遜最終放棄了連任，派克也留下了談談的遺憾：「那或許會是一段很棒的經歷」。1982年，也就是里根時代開啟的第二年，派克終於有機會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播出的一個叫做《藍與灰》的電視劇里客串了林肯總統。

派克的遺憾，卻成就了另外一段影人傳奇。比派克年輕12歲但卻更早出道的秀蘭·鄧波兒（Shirley Temple），在尼克松時代機緣巧合地獲得了更大的政治舞台。早在1967年，這位其時已39歲的「小海蒂」代表共和党參加了加州國會眾議院第11選區的補選，誓言要打破當時全部加州國會議員為清一色男性的「性別失衡」。

不過，以「性別戰爭」切入的競選信息最終還是敵不過黨派固化。敗下陣來的鄧波兒在一年之後的一個偶然場合巧遇了正在為共和黨總統競選充當外交政策顧問的基辛格，後者很快意識到鄧波兒不但會演戲，而且憑藉其對外交事務的熱忱和理解完全可能被打造成美國外交的一張「金名片」。

於是，在尼克松上台後不久，鄧波兒作為代表被安排出席了聯合國大會，迅速成為美國代表團的亮點。隨後，她又先後出任了福特政府的駐迦納大使和禮賓主管，以及老布希政府的駐捷克斯洛伐克大使。按照福特的評價，「我想她原本可以成為一位優秀的國會眾議員，但命運讓你通過外交生涯來到華盛頓。你在後面的劇本中很成功，甚至比前面的劇本更為成功」。

出席聯合國大會的秀蘭·鄧波兒

即便不去華盛頓，就只留在好萊塢或者加州，演員兼導演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Clint Eastwood）從1950年代就開始演繹一種看似自相矛盾的政治存在。這位加州舊金山人雖然強烈反戰，從朝戰到越戰再到阿富汗戰爭與伊拉克戰爭，他無一支持，但在總統選舉中幾乎從來沒有投票給民主黨人，在加州州長、國會議員等層面則少有支持共和黨的時候。

有趣的是，當2003年同行施瓦辛格參與加州州長罷免選舉時，伊斯特伍德雖然反對罷免選舉本身，但還是放棄了自己1998年支持過的民主黨州長加里·戴維斯，倒向了施瓦辛格。於是，終結者州長上台後，繼續將伊斯特伍德留在了加州公園與娛樂設施委員會當中。

按照他自己的解釋，伊斯特伍德的政治光譜似乎是超越黨派政治的「自由意志主義」，準確地說是「社會自由派與財政保守派」。1986年4月之後兩年中，伊斯特伍德以無黨派歸屬身份當選了加州卡梅爾市市長。在這個不到四千個居民的富裕小鎮上，伊斯特伍德平行地塑造了一個「小鎮版里根」的角色。

與里根、施瓦辛格或者伊斯特伍德單向度的流動截然不同，弗雷德·湯普森（Fred Thompson）可謂是「邊政邊演」的特例。獲得法學博士學位之後，湯普森開始從事律師行業，隨後曾在尼克松時代出任助理檢察官。

因為1972年在自己家鄉田納西州國會參議員霍華德·貝克的連任競選中充當競選經理而開始步入國會政治，湯普森先後為參議院「水門事件」特別委員會、對外關係委員會以及情報委員會擔任特別顧問。而其在「水門事件」國會調查中提出的「總統知道什麼，又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一問題，也被認為直接明確了調查的走向，因而湯普森本人也得以名聲鵲起。

1977年，湯普成功代理了指控田納西州州長雷伊·布蘭頓貪腐的案件，而當6年後這一案件被搬上銀幕時，湯普森答應了導演在影片中本色出演自己的要求。

這次首秀，讓好萊塢意識到，如果需要詮釋政治時，湯普森顯然是個不會令人失望的選擇，於是觀眾可以在《虎膽威龍2》等多部電影中看到湯普森扮演的虛擬或歷史政治人物。雖然不是主角，但經常的龍套也能讓湯普森獲得比其他候選人更多的拋頭露面。

1994年，湯普森參加家鄉州國會參議員補選，最終在現實政治中成為政治人物，並得以在1996年連任。2002年，湯普森宣布不再謀求連任，甚至在2002年8月即還有5個月才結束國會參議員任期的時候，他就進入了美劇《法律與秩序》劇組，出演了持續了其後五年的地區檢察官角色。2007年3月，湯普森在福克斯電視台的節目上宣布了參選總統的意向，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如願「演進」白宮。

《虎膽龍威2》中的湯普森（右）

如果一定要猜測下一個可能入主白宮的娛樂名人的話，明尼蘇達州現任國會參議員阿爾·弗蘭肯（Al Franken）估計會被很多人提及，畢竟這位66歲的喜劇脫口秀演員兼作家，是目前從演藝界闖入政治界的最高職位的民主黨人。

與里根們最大不同在於，弗蘭肯其實在演藝界里也是「政論家」。他不但在大學裡就念了政府學專業，而且極為熱衷於撰寫政治諷刺段子。1975年，如今已經大名鼎鼎的《周六夜現場》初創之際，最初的兩位撰稿人之一便是弗蘭肯。

後來，弗蘭肯甚至還親自走上前台，成為這個喜劇脫口秀的主要參演者。這種自編自演的狀態雖然在1980年時暫時停止，但後來又從1985年到1995年延續了十年之久。

自從《周六夜現場》之後，弗蘭肯還自己創作或出演了多部大都與政治批判相關題材的電影或電視片，甚至還在2004年翻拍的《滿洲候選人》當中與丹澤爾·華盛頓或者梅麗爾·斯特里普飆戲。

在2007年投身國會參議員競選之前，弗蘭肯已經主持了三年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廣播政治脫口秀節目，即「弗蘭肯秀」，其中內容大都是針砭時弊、向共和黨的小布希政府開炮。

如今在司法委員會或者能源與商業委員會進行聽證或辯論之時，公眾還是可以通過C-SPAN的直播聽到那個熟悉而洪亮、鮮明而堅毅的聲音，顯然弗蘭肯的能言善辯總算找到了最為真切的用武之地。

今年年初，弗蘭克出版了自己的第七本書，此舉被部分地解讀為向2020挺進的信號，但《參議院的巨人》（Giant of the Senate）的書名對於一個只有8年資歷的參議員而言，或許太有些自誇了，這或許時刻提醒民眾不要忘記弗蘭肯的搞笑專業背景。

除了弗蘭肯的蓄勢待發，近年來，與強森一樣成為粉絲甚至直接是政黨組織勸說、招募對象的還有喬治·克魯尼（George Clooney）、奧普拉·溫弗里（Oprah Winfrey）以及本·阿弗萊克(Ben Affleck)等人。前兩者頻繁出現在美國部分媒體關於2020年挑戰特朗普的民主黨人選的討論當中，而最近主演過蝙蝠俠和《消失的愛人》的後者則因為同時與柯林頓家族等所謂「建制派」以及伊麗莎白·沃倫等「反建制派」保持平衡且密切的聯繫，而被認為是民主黨可以拔擢的萬能人選，只是他的級別還沒有到達白宮層面：5年前曾傳出阿弗萊克將角逐馬薩諸塞州國會參議員，但最終被其本人否認，或許也可以理解為是火候未到。

曾多次在民主、共和兩黨之間遊走的已故國會參議員阿倫·斯派克特（Arlen Specter）曾感慨道：「坦率講，當好萊塢說話時，全世界都在聽。但當華盛頓說話時，世界都打盹了。」特別是在71%的美國民眾仍舊對國家前景不滿的今天，強森們意外斬獲的高民調，應該也不難理解了。

題圖為昵稱「Rock」的道恩·強森，本文原標題為《盤點那些從政的好萊塢明星》

【作者簡介】

刁大明|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社科院美國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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