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得水》：從一個謊言開始，在一片唏噓中結束

文/伍脊六獸特約作者：一張眼。

故事發生在民國時期的一個農村小學，幾個心懷「教育夢」的人立志想要改變中國農民的所謂「貪、愚、弱、私」，他們以「辦大事者不拘小節」為處事理念。這句話在電影中出現了多次，然而看完這個電影，卻讓我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那麼像在罵人呢？

在這個故事中，每一個人都很類型化。而這裡的每個人都讓我感到不安，我不願意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在一定程度上，他們就是我，而我也是他們。

我不確定為了所謂的理想，我會不會和孫校長一樣做一些弄虛作假的事兒；我不確定因為愛而不得，我會不會像裴魁山一樣變得面目可憎；我不確定在槍口的威脅下，我會不會和周鐵男一樣從鐵骨錚錚的一個人變成只會溜須拍馬的一條狗；我不確定我會不會為了自己愛的人像孫佳一樣妥協自己一生的幸福；我不確定我會不會像鐵匠一樣在被利用之後選擇報復。

這一切一切的問題我無法給出答案，只不過因為我也不知道如果設身處地，我會做出什麼選擇。追根到底，是因為我不敢相信人性，包括我自己。

我甚至不敢說我是否能像一曼一樣追求自己內心真正的所愛，不理會世俗的閑言碎語，不顧他人的勸阻與侮辱，只因為那句「我喜歡」。

與其說不敢說，不如說我不配說。

有人給張一曼戴上了「女權主義」的帽子，而我覺得，「女權主義」並不是主創塑造這個人物的初衷。相比「女權主義」，或許「自由主義」更能代表她吧。

一曼一直在追求一種隨性的生活方式，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兒，不管在別人眼裡這樣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因此，她才會選擇來到這裡。或許這裡的所有人都利用過鐵匠，但一曼沒有。但鐵匠只記得一曼罵過他的話，並且將全部的怒火發泄向了她。

而裴魁山的嘴罵出的就是這個社會對一曼的看法，來來去去也不過就是「淫蕩」、「下流」這樣的辭彙，但這些話就像一根針一樣扎在一曼的心裡，讓她難以呼吸，隱隱作痛，可到底不至於致命，這時的張一曼挺住了。

但是，鐵匠還不滿足，他要求孫校長剪掉一曼的頭髮，這時的她崩潰了。在我看來，頭髮不僅僅代表了一曼作為女性的基本特徵，更象徵著一曼的精神世界。如果只是作為一種女性的基本特徵，沒了還是會再長，但若精神世界坍塌了，就無法再輕易重建。

其實，她想到了校長會屈服，但她未必想到了校長會屈服到到哪一步。在看到鏡子的那一瞬間，她明白了，她的理想、她的自由，沒了，她終究是毀在了這些自己最信任的人的手裡。

所以她瘋了，瘋了也好，不瘋，就得死。正如方方說過的那句話：「忘記不見得就是背叛，忘記常常是為了活著。」這大概是對一曼處境最真實的寫照。

在世人眼中最不幹凈、最不純潔的「蕩婦」，或許才是這個世界最乾淨、最純潔的姑娘。我永遠會記得《驢得水》裡面有這麼一個人，她不關心未來，只關心昆明是否會下雪。

這裡的每個人都在變，彷彿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副面目全非的樣子。每個人都在崩塌，而最可怕的是，我眼睜睜地看著，卻絲毫沒有辦法。

電影《驢得水》最後的最後，孫校長、裴魁山和周鐵男還是想要留在這裡，想要改變中國農村的教育，但在一聲槍響後，一曼用一把撿來的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說實話，看到這裡，雖然難過，可我也莫名地鬆了一口氣。一曼活著的時候太屈辱，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

只有佳佳選擇了出走，選擇過一種自己真正追求的生活。一曼雖不在了，但佳佳醒了。而那些五彩斑斕、散落一地的球，就像周鐵男和佳佳的感情，也是他們各自的人生。

這樣的人，當然不僅僅只有他們幾個，我們的身邊或許比比皆是，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這樣的故事，或許不僅僅代表教育界，而是代表了任何一種行業中的潛規則；這樣的鬧劇，也只有在特定的土壤上才這麼諷刺和滑稽，正如結尾的那句感嘆：「Incredible China!」

我喜歡這個故事，不僅僅是因為它有意思，更因為它就像是一個警鐘似的立在那兒，讓我看到未來的我或許會成為的樣子。哪怕我成不了一曼，也儘力別辜負講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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