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父親一直想買車,打拚多年我開車回家,父親怪異舉動令我心酸
父親在田裡勞動,不時地抬頭去看公路上來來往往的小轎車,臉上笑眯眯的,嘴裡嘖嘖的。累了,坐在田埂上休息,父親喃喃地說,咱們家裡有一輛小轎車該有多好啊。
母親白了父親一眼說,做你的美夢吧。父親深深抽一口煙,又把煙霧吐出來,輕輕咳嗽著說,有夢總比沒夢好,有夢總比沒夢好。
說完這話,父親用手撫摸了一下我的小腦袋。
有一次早晨起來,父親臉上掛著微笑,嘴裡哼起了小曲兒。母親說,大清早你得了哪門子喜?父親說,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咱家買小轎車了。我開著車,拉著你,還有咱兒子。車開得真快,像騰雲駕霧一樣,一頭鑽進元城。母親哼了一聲說,美得你,這輩子也不一定能坐上小轎車。
村裡開麵粉廠的馬大頭買回來一部小轎車,父親跑過去圍觀,用手摸著光光的車門說,這油漆,比綢子緞子還光滑呢,像小孩子的皮膚。馬大頭看見了,大聲呵斥說,你想幹什麼?摸壞了你賠得起?我父親說,我摸一下能摸壞了?馬大頭說,摸不壞,會摸髒的。
父親的手縮回來,跺腳而去。
我高中畢業那年秋後,父親賣了玉米,把錢攢起來。父親說,留著買小轎車呢。母親說,就這點錢,連買一個車軲轆也不夠呢。父親說,一點點積攢吧。我打算送咱兒子去駕校,先學會開車。
可惜我沒去駕校,而是去了元城打拚。臨走,我向父親發誓,我一定開回來一輛小轎車。父親笑得很天真,拍著我的肩膀說,我就等著這一天。
我在元城做生意,跟著朋友倒騰家電,卻總是虧本。我有點懷疑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打了退堂鼓,準備到建築工地去做小工。父親卻打電話過來,說今年咱們家的玉米豐收了,攢下來的錢夠買兩個車輪子了。
為了父親的夢,我決定再去拼一把。我開始聯繫一個化妝品生產廠家,利用他們的資金,做專營店,做他們的總代理。就在生意剛剛有了起色,母親打電話說,快回來看看吧,你父親沒明沒夜地干,得了闌尾炎,要做手術。我趕到醫院,父親說,這個手術,要花掉一個轎車輪子。我們安慰他,父親嘴裡嘖嘖說,唉,一個轎車輪子沒了。
隨著生意的風生水起,我終於買了一部雪鐵龍。過年的時候,我開車回家,要給父親一個驚喜。
我按著喇叭,父親出門來看。當他發現車裡坐的是我,拉開車門擂我一拳,像個孩子一樣跳起來說,這是咱的車?我說,爹,這是咱的車!
父親拉開車門,一屁股坐進去說,帶上我,圍著村子轉一圈。母親說,天快黑了,孩子剛回來,休息一下,明天再拉你轉。父親瞪了母親一眼說,少廢話!快把家裡那盒好煙給我拿來。
我開著車,讓父親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在村街上緩緩行駛。街頭有幾個人蹲在地上聊天,父親讓我按喇叭,然後下車,給大家發煙。一邊發煙,一邊笑眯眯地說,兒子買的車,比村長的車好呢,比馬大頭的車好呢。
晚上,父親讓母親炒幾個菜,破天荒地倒了兩杯酒,說慶賀一下,俺兒子圓上了我的夢。父親又讓母親把他的存款取出來。我說車都買了,還要你的錢幹什麼?
半夜裡,我不困了,發現母親一個人在院里轉悠。我說,我爹呢?母親說,你爹跟你的小轎車睡去了。
啊?我急忙到門外,卻聽父親在車底下說話。你放心,我看著車呢,別人偷不走。
我說爹啊,你幹啥呢,回屋睡吧,咱的車有防盜裝置。父親從車底下鑽出來說,我擔心有小孩子用磚頭在車上亂畫。馬大頭的車就被小孩子划了兩道痕,氣得馬大頭罵了半天呢。
我說半夜裡沒有小孩子,你還是到屋裡睡去吧。父親很倔,說回屋裡我睡不踏實。說著,又鑽到了車下。作者:趙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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