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屠殺150萬人，他求俄國出手，卻復國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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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我局的第241觀察文章，今天我們講講亞美尼亞的故事

文字：考卡茲 | 製圖：孫綠 | 編輯：大綠

外高加索地區是人類文明的一個橫斷面。來自古代的各種宗教和來自現代的民族主義與意識形態交雜在這個地區，讓這裡成為了觀察人類的絕佳試驗場。

外高加索與世界

身處在這片試驗場中的民族，卻未必有心思觀察自己的周邊，往往需要為了生存努力奮戰。亞美尼亞人便是處在高加索夾縫中的頑強民族。今天的文章就帶你看看亞美尼亞人和土耳其人之間的西亞美尼亞領土紛爭。

深居內陸的亞美尼亞

亞美尼亞與西亞美尼亞與土耳其

亞美尼亞人是最早信仰基督教的民族。雖然這個國家後來被波斯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統治了一千多年，大量民眾被同化成穆斯林，但仍有相當部分堅守信仰，並散居在亞美尼亞高原。

綠色包圍下的兩塊白地

喬治亞與亞美尼亞

大亞美尼亞國王梯里達底三世宣

東西亞美尼亞之分一般是以波斯-奧斯曼或者沙俄-土耳其的國境進行區別。

學術界通常將沙俄南下高加索之前，波斯境內的亞美尼亞人聚居區稱作東亞美尼亞，奧斯曼境內的亞美尼亞人聚居區稱作西亞美尼亞。

波斯與奧斯曼分割下的亞美尼亞

今天，土耳其境內的西亞美尼亞已經不再是亞美尼亞人的土地，他們僅僅以沙俄通過對波斯的戰爭取得的東亞美尼亞部分土地為「祖國」。

公元300年強盛的大亞美尼亞

如今分屬於多少個國家？

土耳其分掉最多-全部西亞美尼亞

但歷史上，東亞美尼亞其實是亞美尼亞文明的邊緣地帶，和伊朗、高加索地區有著更為深遠的聯繫。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亞美尼亞人取得東亞美尼亞並不能稱得上乾淨。

在沙俄南侵之前，這一地區長期是波斯的領土，在沙俄通過戰爭取得這一地區時，當地的穆斯林人口佔比為80%。民族組成主要是波斯人、亞塞拜然人、庫爾德人。

而今天亞美尼亞共和國境內的穆斯林人口近乎於零，誰都能想得出來那裡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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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蘭人口比例

包括亞美尼亞的白色部分為小於1％

亞美尼亞人在歷史上的文明中心地帶是已經不再屬於他們的西亞美尼亞。那裡有著亞美尼亞古都阿尼（Ani）、民族聖山亞拉臘山、亞拉臘平原和凡湖盆地。

那裡滋養著一代又一代的亞美尼亞兒女。

丟了這些地方

亞美尼亞人表示不能忍

民族的聖山

一戰是亞美尼亞人收復西亞美尼亞的大好良機。

在高加索戰線上，俄軍取得了節節勝利，攻佔了特拉布宗、埃爾祖魯姆等名城，幾乎解放了西亞美尼亞全境。當地的亞美尼亞人對於俄軍也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紅色是亞美尼亞民族主義者

所夢寐以求的西亞美尼亞大致的範圍，

甚至包括了本都地區東部的特拉布宗等地

按照沙俄的計劃，戰後西亞美尼亞地區將被吞併，亞美尼亞地區將在同屬基督教的俄羅斯的統治下，實現數百年之後的重新統一。

1916年的高加索前線圖示，

沙俄軍隊佔領了大面積的西亞美尼亞地區

但隨著俄國革命的爆發，列寧讓前線的俄軍複員回家，高加索前線的俄軍大量撤離。土耳其輕易地收復所有失地，更進一步反攻至戰前屬於沙俄的卡爾斯等地，這裡也成為了土耳其最東方的省份。

土耳其東部省份

在俄軍撤退的過程中，土耳其沿途一路屠殺了大量亞美尼亞人，不少東亞美尼亞地區的居民也未遭到倖免。整個西亞美尼亞，包括亞美尼亞古都阿尼與聖山亞拉臘山都淪陷於土耳其之手。

甚至傳統上屬於東亞美尼亞的厄德爾地區也被土耳其奪取。

首都埃里溫與民族聖山亞拉臘山

近在咫尺卻屬於土耳其

這只是土耳其迫害亞美尼亞人罪行的一部分。早在1915年，土耳其便借口亞美尼亞人「通敵」，下令將國內亞美尼亞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部轉移往敘利亞附近。然而，轉移只是為了方便土耳其人折磨他們，以及搶劫和謀殺。最終，將近一百五十萬亞美尼亞人遭到屠殺。

亞美尼亞平民

在土耳其士兵引領下前往附近監獄

即使遭遇了如此劫難，亞美尼亞人也還是沒有放棄收復西亞美尼亞。二戰結束後，蘇聯境內的喬治亞、亞美尼亞加盟共和國都曾經對土耳其提出過領土要求。

蘇聯成立初期，曾經將沙俄通過19世紀末期那次俄土戰爭得到的東安納托利亞土地割讓給土耳其，僅僅保留了巴統。

土耳其在厄德爾地區修建的大屠殺紀念碑

紀念一戰中被亞美尼亞人「屠殺」的土耳其人

但厄德爾地區在一戰前是東亞美尼亞的一部分

失去的土地上曾經生活著許多亞美尼亞人，也居住著大量信仰伊斯蘭教的喬治亞人。因此如同中歐的寇松線一樣，蘇聯內部對這一領土割讓一直有著較強的反對聲浪。

再加上蘇聯對博斯布魯斯海峽地區的渴求，當1945年蘇土友好中立條約失效時，蘇聯方面選擇不再更新。莫洛托夫直接要求新的條約中必須解決「土耳其控制的喬治亞、亞美尼亞土地問題」。

莫洛托夫

爭議的領土主要是卡爾斯、阿爾達漢、阿爾特溫一帶，那裡在1878-1921年間為沙俄所統治。

莫洛托夫認為，既然1921年蘇聯向波蘭進行的領土割讓已經失效，同年對土耳其進行的領土割讓同樣也是失效的，需要重新談判。

蘇聯人打算讓土耳其

把吃進去的都吐出來

根據赫魯曉夫的回憶錄，對這項計劃最熱心的人是喬治亞人貝利亞，他多次向老鄉斯大林施壓要求土耳其歸還「被偷走的喬治亞、亞美尼亞領土」。

貝利亞

』我分別用谷歌和百度搜索了貝利亞

我打算吐槽

局長也攔不住我！

1945年12月，《真理報》就正式刊文，向土耳其提出了領土要求。

在秘密檔案中，對於要求土耳其割讓領土，蘇聯有著三項計劃。

第一項計劃主要是要求土耳其歸還1878-1921年間為沙俄統治的土地，即卡爾斯、阿爾達罕、阿爾特溫一帶。

沙俄時代曾經居住著大量亞美尼亞人，現在的主要居民除了土耳其人與庫爾德人，還包括信仰伊斯蘭教的亞美尼亞人-赫姆申人和一些喬治亞穆斯林——當然，在凱末爾的同化政策下，這些外族人正在迅速被土耳其人同化。

凱末爾

在第二項計劃中，除了第一項計劃中的土地，喬治亞還將取得東拉茲斯坦。那裡聚居的拉茲穆斯林可以視作喬治亞人的一個支系，兩者在語言、文化上極為接近。與之相隨，亞美尼亞的領土也會進一步向南拓展。

第三項計劃更可謂野心勃勃，喬治亞將取得特拉布宗和吉雷松。那裡被喬治亞人稱作西拉茲斯坦，是本都地區的精華。當地居民主要是土耳其化的本都希臘穆斯林。

第一計劃：西亞美尼亞

第二三計劃：本都地區+全部西亞美尼亞

亞美尼亞則將獲得絕大部分東安納托利亞，包括了埃爾祖魯姆、凡城、比提里斯。這幾乎就是曾經的西亞美尼亞全境。在亞美尼亞大屠殺後，那裡的居民以庫爾德人為主，也有少量土耳其人。

土耳其東部邊疆的主要民族

已不再是亞美尼亞人

而是庫爾德人

這其中，蘇聯最有可能執行的是第二項計劃。蘇聯希望在新獲得的領土上安置由於奧斯曼時期的大屠殺而流散在他鄉的亞美尼亞難民，呼籲他們重返故土。這樣的行為有助於他們在全球亞美尼亞社群中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這樣道德上正確的主張也可能得到西方的諒解。畢竟亞美尼亞大屠殺和其故土被奪走並土耳其化還時隔不遠，西方人還對此有一分同情。

莫洛托夫這樣告訴英國保守派政治家安東尼·艾登：「蘇聯的領土上居住著一半亞美尼亞人，海外居住著另一半亞美尼亞人，讓我們收復亞美尼亞的失土，讓那些流散的亞美尼亞人回到原鄉。」

不管道德上站得多高，這些激進的主張當然不為土耳其接受，反而使得兩國間的關係日趨緊張。蘇聯在高加索大量屯兵，土耳其也向西方世界求援。出於自身利益考慮的西方人最終出手阻撓了蘇聯的道德救世主計劃。

尤其不希望蘇聯的計劃得逞的是美國政府。他們將蘇聯的領土要求視作又一次蘇台德事件，甚至更加荒謬。

畢竟當年納粹德國的蘇台德主張提出時，那裡聚居著大量心向第三帝國的德意志人；而西亞美尼亞已經沒有多少亞美尼亞人。

而信仰伊斯蘭教的拉茲居民更不願意與喬治亞東正教徒、無神論者生活在同一個國家。

圖為當年德軍駛入蘇台德地區

街道兩旁站滿前來迎接的德國人

由於亞美尼亞已經喪失了獨立，且西亞美尼亞地區的人口結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早在1934年，一度同情亞美尼亞的美國政府就已經撤回了威爾遜總統的支持。美國政府堅定地站在土耳其一方。

1991年至今亞美尼亞人在高加索的分布

不斷向東退縮

同時，伊朗也清除了國內在二戰期間建立的親蘇獨立政權（如庫爾德人共和國與南亞塞拜然政權），蘇聯獨木難支狀態。雄心勃勃的百萬軍隊一時竟難以找到著力點。

1952年土耳其加入北約；1953年斯大林去世；同年貝利亞也被槍斃。雙方陳兵百萬的這場冷戰都終究不了了之，蘇聯撤回了領土要求。但這此領土聲索以及美國的表態，被認為是冷戰初期的一大事件。

蘇聯這次機會是亞美尼亞人離收復西亞美尼亞最近的一次。

貓斯圖親自去亞美尼亞拍的內涵圖

可橫屏

彼時他們仰仗著世界兩極之一的蘇聯；彼時他們喚起了全世界的救世同情；彼時他們背後站著整個高加索的盟友……但這一切最終還是化為徒勞。

今天的西亞美尼亞，居民主要是庫爾德人與土耳其人，早就和亞美尼亞國沒有了太多關係。

亞美尼亞自己也不過深山中的小國而已，和亞塞拜然尚且僵持不下。他們傳統依仗的俄羅斯自顧不暇，更不會為了一個小兄弟貿然出手。

目前，儘管亞美尼亞共和國政府對土耳其的西亞美尼亞沒有任何領土宣稱，亞美尼亞政界仍然有許多收復收復西亞美尼亞的聲音。比如亞美尼亞革命聯盟，便在綱領中以此為目標。

亞美尼亞革命聯邦心中的亞美尼亞

但土耳其是不會讓這樣的地區輕易再落入對方手中的。他們在西亞美尼亞要面對的壓力不僅來自渴求歷史輝煌的亞美尼亞人，還有日漸聚集的庫爾德人。這樣緊張的形勢怎能讓他們不多加小心。

今天的亞美尼亞要收復故土，難度堪比土耳其重建奧斯曼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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