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起義為什麼要斬白蛇？赤帝子斬白帝子神話內涵又是什麼？

「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這句話出自《漢書·武帝紀》，大意是，要想成就異乎尋常的豐功偉業，必須要依靠與眾不同的人。

如何才算是「非常之人」呢?古代的標準有兩條：一是要有與眾不同的容貌，二是要有與眾不同的事迹。

西漢的開國皇帝劉邦就是這樣的人。

先說他的容貌。《史記》記載：隆準而龍顏，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隆是高，準是鼻，隆準便是高鼻子。顏是額頭，龍顏便是擁有像龍一樣隆起的額頭。

所以，劉邦的長相是：高高的鼻樑，突出的額頭，漂亮的鬍鬚，左腿上有七十二顆黑痣。

一看便知是「非主流」人類。

再說他的事迹。劉邦的奇聞異事很多：老母劉媼夢神而孕，賒酒醉卧酒家後被免單，見始皇帝而嘆息「大丈夫當如是」，空手赴宴而抱得美人歸……

當然，這其中，最出名的還得數斬白蛇。

《史記·高祖本紀》記載，劉邦做亭長時，送縣裡的人到酈山服徭役，然而途中，許多人都偷偷跑了。劉邦自忖，跑了這麼多人，去不去酈山都是死，不如各自亡命。

於是到了豐西澤中，吃飽喝足後，劉邦便提議散夥。不過，人沒全走完，有十多個壯士自願追隨劉邦。

劉邦一行人從澤中趕夜路回去，遇到了一條大白蛇擋路。醉酒的劉邦揮劍將大蛇斬成兩段，打通了道路。後來的人來到了大蛇出沒的地方，卻發現有一個老太太在哭泣。

—老人家為什麼哭啊?

—有人殺了我的兒子，所以悲從中來。

—你兒子為什麼被殺呢?

—我的兒子是白帝之子，變作一條蛇，待在路中央，如今被赤帝的兒子殺了，所以為他哭泣。

來人一聽，以為老婦人在扯淡，便想要拉她見官。不成想，這婦人卻突然消失不見了。後來的人把這件事告訴了劉邦，劉邦心中暗暗自得。自此以後，跟隨劉邦的人更加畏懼他了。

劉邦的容貌一看便是假的，別的不說，單是那左腿上的七十二顆黑痣便能說明一切——難道當時真的有人刻意去數嗎?劉邦的事迹，從今人的角度來看，也大抵屬於偽造。

而所有的這些偽材料，目的都很明確，都是為了突出劉邦的神異，說明他的與眾不同，以此論證他執政的合法性。

不過，在斬蛇一事中，為什麼要說是「赤帝子斬白帝子」呢?

有兩種解釋：

其一，五德終始說的角度。五德終始說，是古人相信的一套政治學說，用以論證國家政權的合法性。這種理論認為，每個王朝都有屬於自己的天命，它有個專有名詞——德。

德分五種：金、木、水、火、土。每種德都有一定的「壽命」，不會一直持續存在，一種德衰敗了，就會由另一種德代替，替代的方式是五行相剋，而五德之間的交替便促成了王朝之間的更迭。

漢朝是火德，《後漢書·光武帝紀》記載，劉秀在建武二年正月，「起高廟，建社稷於洛陽，立郊兆於城南，始正火德，色尚赤」。

而火德對應的是紅色，於是赤帝子便是劉邦。白色對應的是金，從五行相剋的角度講，火又克金，故而「赤帝子斬白帝子」，是運用倒推法以五德終始說的理論，來論述西漢立國的合法性的。

其二，五方五色帝的角度。在春秋戰國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形成了一種五方五色帝的信仰。

簡單來說，天帝並不唯一，而是有五個，他們彼此各據一方。其中，蒼帝居東方，赤帝居南方，白帝居西方，黑帝居北方，黃帝居中央。

劉邦生長在楚地，他亡命之後在芒、碭山澤岩石之間所聚集的百十人也多是楚人，所以劉邦是楚人的領袖。

楚在南方，對應的是赤帝、赤龍。秦在西方，對應的是白帝，秦人最早祭祀的天帝便是白帝，後來雖然也祭祀蒼帝、黃帝、赤帝，但祠廟最多的仍是白帝。

所以，「赤帝子斬白帝子」實際上說的就是楚必滅秦。相對於「亡秦必楚」的直白，它多了些文字遊戲。

哪一種對呢?

我個人偏向於第二種。很重要的原因是，第一種說法漏洞太多。

東漢是火德不假，但並不意味著西漢也是火德。實際上，西漢的德性有過幾次變動。當劉邦建立西漢時，王朝的德性被確定為水德。後來漢武帝進行改制，西漢又由水德改為土德。

等到了西漢晚期，漢哀帝又一度改為火德，但不久便廢除了。王莽篡位時，西漢的德性又被認為是火德，同時他建立的新朝則自認是土德。自此，漢為火德被廣為接受，而劉秀的東漢也因此被認為是「炎德復輝」。

因此，根據五德終始說的理論，劉邦應該是黑帝子，而非所謂的赤帝子。

而且，《史記》記載，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

可見，秦國自認是水德，而水德對應的是黑色，與白帝子也毫無關係。

所以，依據五德終始說來解釋「赤帝子斬白帝子」根本行不通。

也有人說，錯了，赤帝子、白帝子的說法應該從五行相生來理解。赤對應火，白對應金，火生土，金生水，所以赤帝子為土德，白帝子為水德。秦為水德，與歷史相符，而土又克水，象徵漢滅秦。這樣一來就解釋的通了。

但我們之前提過，當劉邦建立西漢時，他確立的是水德，並非土德，因此這一說法也不通。

從排除法來看，劉邦的「赤帝子斬白帝子」神話，並非利用五德終始學說，而是借用了五方五色帝的傳統信仰，以鬼神之事來突出自身的神異，從而樹立權威。

不過，還有一點值得注意，劉邦最初時，可能並沒有滅秦且以取而代之的想法。

楚國滅亡後，「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說法在楚地流傳甚廣。又，秦漢之際，「東南有天子氣」的讖語也非常流行，秦始皇因此巡遊楚地以厭之。

由此可以推論，在秦始皇以致秦二世時，民間特別是楚地，時刻想著要復國，於是便流傳著各種各樣的讖語，赤帝將斬白帝的傳說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身為楚人的劉邦，對此心知肚明，於是便炮製了一出斬白蛇的戲碼，藉此打出「赤帝之斬白帝子」的口號，以期擴大自己的政治勢力。顯然，他成功了。

備註：以上圖片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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