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看了一本禁書

動機是好奇。

書名叫《巨嬰國》，觀點即書名。應該說，我是有很多理由喜歡這本書的：作為一個心理學愛好者，我曾經一期不拉地買《心理月刊》，停刊後還在某寶上把缺失的幾期都補齊了，而武志紅作為心理學紅人，在這本書上時不時有所曝光。但是，武老師啰嗦絮叨的文風實在讓人吃不消，主觀且缺乏論證的方式也不對我這種理科生的胃口，為了印證其理論一百樣都要往「巨嬰」上扯的牽強和絕對更是讓人招架不住；而看到他對弗洛伊德奉若神明，說榮格是精神分裂時幾乎已經耗盡了我最後的耐心。

不過他講到的兩個現象還是挺有意思的。

一個是當下社會的兩個割裂版本的社會想像系統。社會想像系統，也即集體之心。英國心理學家萊茵認為，符合社會想像系統的人，就是一個社會中所謂的正常人，背離這個系統的人，就會被社會視為瘋子，精神病。我記得看馮驥才的《一百個人的十年》時，喉嚨發澀，那些離奇的苦難故事，無不彰顯當時的社會想像系統的荒謬。

現在的官方版本，由申紀蘭、倪萍和五道杠少年這樣的老中少三代組成，當然還有雷鋒。民間版本的社會想像系統，則是惡霸化的貪官系統對整個社會資源可怕的掠奪與壓榨。後一種想像系統現在佔據了輿論主流，一出問題，民眾總是第一時間認為，這是社會權利體系導致的。

兩個版本的分裂，意味著社會力量的分裂，分裂越嚴重，社會越堪憂。比如此前沸沸揚揚的乒乓球男隊棄賽，幾乎一面倒的輿論都是官員為非作歹，排擠賢能的版本，而所憑藉的無非是幾條隱晦的微博消息——前因後果、條分縷析，簡直比自家後院的事情了解得還清楚呢。而具體是如何的體育改革、程序是否公正合理，又有多少人真正在意呢？

的確，對於媒體而言，「狗咬狗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不迎合輿論、製造極端，如何能博取眼球？當然另外一方面，這也是政府公信力的喪失的結果。

但是，這個特別得民心的想像系統，是否就是公平和正義？其強烈的非黑即白色彩，一旦成為官方版，也許會更加殘酷和偏執。去年一篇《羅一笑，你給我站住》賺取了多少熱淚，收穫了多少同情和捐款；然而一天之內，劇情反轉，又是同樣一批人，人肉、謾罵，忘了確實還有一個奄奄一息的無辜孩子。

我們都背誦過高爾基的《海燕》，我至今還記得那句酣暢淋漓的：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但是，當我大學時候看到高爾基寫的《不合時宜的思想》，才知道他在革命發生之前呼喚過革命的到來，但在革命發生之後，他對蘇維埃的暴力、對持不同政見的學者的被迫害和文化的摧殘、對民眾的愚昧和暴虐，也發出過不合時宜的聲音。這種聲音引起了列寧的不滿，迎來了暴民要暗殺他的恐嚇，但他不改初心。

不媚政府很好，不媚民眾，同樣重要。

另外一個現象是缺乏生命的活力和熱情。但要說這也是中國獨創，也真是太高看我們了罷；這難道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嗎？無論是卡夫卡還是加繆，寫盡了人的孤獨壓抑和社會的荒謬。但中國也許確實有缺乏活力的更合適的土壤，因為我們推崇平淡是真，甚至追求得道。

武志紅說，好脾氣是活力被閹割的結果，總是伴隨著無趣和無力。

在人生的某些時刻，我們似乎總會被那種活力四射的「壞孩子」所吸引，因為他們雖然不被學校、家長和社會認可，但是實在太過有趣、自帶光芒。

之前有部電影叫《七月與安生》，講的就是這樣的故事：特立獨行飛揚跋扈的野孩子安生與單純溫婉循規蹈矩的乖乖女七月惺惺相惜，而乖乖女的男友則不由自主被精彩飛揚的「野孩子」所吸引。所不同的是，浪跡天涯、精彩紛呈的安生，最終歸於並安於平淡，過上了七月的日子。

而大多數的人，卻在活力在初始喪失之時，就以為自己證到了平靜、安靜乃至解脫，甚至覺得是有文化的優雅。然而，一開始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與經歷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之後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如何一樣？

這是一本好書嗎？我覺得不是。但是有必要禁嗎？我覺得誇張了。「參差多態乃是幸福的本源」，又何必禁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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