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券時報：在日本遭遇的溫柔歧視

原文發表於《證券時報》專欄 2017.7

帶著三位老人家去坐了一次豪華郵輪游。這種郵輪游的上岸游就是一個笑話，與其說是游，不是說是購。因為導遊先生對一天裡面唯一的景點一問三不知，但是卻不厭其煩地誘導大家買買買。我們不喜歡購物，於是在大巴到了免稅店門口以後，一拐彎，溜進了隔壁的日本壽司店。

我腳步快，先進店，收銀台的服務員忙不迭地一連串鞠躬表示「歡迎」，提給我一塊牌牌。我不知道什麼意思，張口英文，於是我們馬上就露餡了。待到老人家都到齊，服務員回身換了一塊牌牌，領著我們七拐八拐走到餐廳最裡面，靠著廚房通道的門邊坐下。

迴轉壽司在日本就是個類似肯德基一樣的快餐店。整個餐廳那麼大，就一個收銀兼跑堂。我理解了那個牌牌的作用，它是個座位號牌，本來應該是服務員給了我之後我自己找相應的位子，而現在服務員看我們是老外，就親自帶著我們找座位了。我感覺到了日本的盡責服務，果然名不虛傳。

我們一邊吃，一邊互相謙讓，一邊還要環顧四周，拍拍拍。好不熱鬧。慢慢地，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餐廳的生意並不好，整個大堂空空蕩蕩的，就進門的地方坐著幾個日本客人。可是為什麼服務員把我們四個人安排在遠遠的小角落呢？這不就是嫌我們中國人吵，故意把我們和日本客人相隔開嗎？我隱隱覺得遭遇到了「歧視」，不太滿意。

這樣的事情，在外國念書的時候我經常遇到。還有不少不識趣的老外甚至於會挑逗性地指責中國，通常的話題是諸如此類：「中國人最喜歡大聲嚷嚷」；「在中國開車非常累，因為中國人特別不講交通規則。」；日本人很禮貌，不會直截了當問這樣的問題，但是服務員溫柔地微笑著把我們領到角落裡，在我們表達感謝以後才會意識到被歧視了。理性靜下來想一想，我們的確是整個大廳里說話聲音最響亮的一桌人。

所以我很少評論好壞，因為這是價值觀問題，不同的價值觀有不同的結論，說也說不清楚。人家認為吃飯就應該是安安靜靜地，那麼我們的大嗓門就不好。到了中國，傳統的餐館小二還會吆喝著引領客人落座，不大聲嚷嚷就是不熱情不禮貌的表現了。入鄉隨俗，我們中國人確實在人家的地盤做得不是那麼到位，才會讓人覺得中國人不夠文明禮貌，這是公認的事實，當然這也是從整體上，或者平均水平上講的，不能因此說每一個中國人都像我這麼不文明。

不過，我依舊很反感一種思路：一方面認為一個中國人在外面幹了好事就是全中國的光榮；另外一方面，當老外指責我們某些國人的某些不好行為時，又說他們不代表中國的整體形象，要求區別對待。這是什麼邏輯？我捋了好幾遍也沒有明白。

就像有人說中國城市環境污染太厲害，馬上有人說三亞挺好的，昆明也不錯。迴避中國整體環境污染的現狀，這只能說明我們缺乏自信。因為不敢認同的潛意識，是不認為我們正在改善，或者不相信未來我們能夠變得比他們更加好。

不過說實話，當你遇到這樣溫柔禮貌的日本服務員的歧視性待遇，的確是比較窩囊。這比我在德國念書的時候遇到專說中國壞話的德國人還要窩囊。我無法反駁他們，也不想引經據典說中國還有什麼好的方面。因為任何國家都有好的方面，好的方面並不能抵消掉你不好的方面。這就好比一個人犯罪了就應該入刑，而不能說他得過奧運會金牌就可以抵掉他的刑罰。

那麼怎麼辦呢？說實話，真的沒有很好的立竿見影的對策。如果你有，請教教我。不過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中國正在好起來。

我們的經濟在增長，中國人至少比以前富有了；

我們的下一代整體而言，也比上一代更加有國際化的視野，更加有自信心，更加講究內心的感受，而不是外在的功利。

所以我相信，自然環境的改善，人類社會裡面的那些美德，社會治理制度的那些公認合理的原則，終究也會在未來的中國生根發芽。

讓我們抱著耐心，觀察中國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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