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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談論氣候變暖的時候,我們在談論什麼?



前段時間,美國現任總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退出了旨在各國為應對全球氣候變暖危機而簽署的巴黎氣候協議。這個決定激起了科學界的千層浪,因為在總統競選期間特朗普就已經對關於氣候變化發表了一系列驚人言論,再加上到當選總統後又任命諸多否定氣候變化這個既成事實的「專家」作為環境政策的諮詢人士,甚至連環保署署長斯科特·普魯伊特(Scott Pruitt)也是一位堅定的氣候變化否定者。作為超級大國的國家總統,公然否定氣候變化的科學共識,不但否定了整整一代科學家們嘔心瀝血的研究成果,更令人憂慮的是恐怕與氣候變化相關的科學研究申請經費將更為曲折。



……你讓全球密切關注氣候變化的科學家們怎麼不心塞?





特朗普競選總統期間發推文稱,「氣候變暖是由中國為了打擊美國製造業,自己創造給自己的概念。



十年前,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著名物理學家理查德·穆勒(Richard Muller)公開表明自己觀點,認為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升高與氣候變暖的正相關關係是由於數學和統計上的運算不精確,於是自己設計出一套自認為精密的運算方式,希望證明大氣中的碳含量與全球平均溫度沒有必然聯繫。



結果呢?



……理查德·穆勒的運算結果,又一次證明了大氣中的碳含量升高與氣候變暖是緊密相關的。






理查德·穆勒和女兒(來源: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好在這位打臉打得啪啪響的物理學家夠有風度,公開了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承認了二者的相關性。至此,關於氣候變暖,科學界雖然爭議不休,但是爭議圍繞的都是「接下來一百年全球平均氣溫會升高五度還是七度」或是「氣候變暖帶來的影響有多大」這類問題。至於全球年平均氣溫是不是真的在升高,

科學家們早已達成共識:

大氣中的溫室氣體增加所造成的氣候變暖毋庸置疑。



十年來,與氣候變暖相關的科學研究成果接踵而出:氣候變暖會造成海平面升高,會擾亂林火的動態,會讓全球降水重新分布,以及北極永久凍土層融化。氣候變暖也為保持動植物多樣性造成更多不確定性:氣候變暖可能會讓低海拔物種遷徙到高海拔地區與原有物種競爭(史上第一種因全球變暖而滅絕的哺乳動物,人類離滅絕還遠嗎),高溫會影響樹木正常的光合作用,海水溫度高到臨界點將造成珊瑚礁的白化。





第一個因氣候變暖導致棲息地消失而滅亡的動物:

珊瑚裸尾鼠







澳大利亞大堡礁珊瑚加速白化(來源:Chinanews.com)



然而為什麼即使氣候變暖證據確鑿,像特朗普這樣的「氣候變暖否定者」卻依然大行其道?





特朗普推文,「NBC新聞剛剛說這是這幾年來最冷的一天,我們國家還要為氣候變暖的謊言而花錢嗎?」



有一種論調認為,相信氣候變暖的人多為受過高等教育(大學本科或者本科以上)的高學歷人士,但這些人通常也少生或者不生孩子,反而受教育程度不高的或是信仰高度虔誠的宗教家庭生了一大批娃,導致下一代「愚蠢」的人比上一代占的比重更大,無法理解科研成果的含義,轉而相信「氣候變暖否定者」的信口雌黃。



這種「愚者論」真的可以解釋為什麼就算事實擺在他們眼前,白宮高級官員們依然大張旗鼓地否定氣候變暖嗎?

當討論「氣候變暖」的時候,我們真的只是在討論「全球平均氣溫升高」嗎?


回顧氣候變暖的議題,其實早在上個世紀末,「氣候變暖」作為一個概念就已經被各種科學會議以及環境會議提起過。但是這個議題原本應該屬於科學範圍,在2006年前後卻成為了各大媒體的頭條,並且,這股暖風直到今天依然強勁。而並非巧合的是在此前不久,曾經在美國總統大選與小布希競爭總統之位的民主黨代表、

前美國副總統阿爾·戈爾(AlGore)在世界各地演講關於氣候變暖的真相

,並將演講內容製作成紀錄片《難以忽視的真相》(An Inconvenient Truth),引發公眾對氣候變暖前所未有的關注。






紀錄片《難以忽視的真相》(AnInconvenient Truth)



本來一個口若懸河的政客決定將他的口才運用到勸說人們關懷地球上來,是喜大普奔的好事。但是戈爾在演講的過程中頻繁提起自己的個人生涯,使得這百餘場從北美到亞洲的巡迴演講雖然成功吸引了公眾對氣候變暖的關注,卻也被一些評論認為是戈爾這個民主黨政客又一次在給自己作廣告。

論有心或是無意,從此「氣候變暖」這個本應是科學家們討論的話題與民主黨、精英階層、「左派」等詞捆綁出現

。對政治不太敏感?美國民主黨同時也支持少數群體的權益,如LGBTQ(同性戀、雙性戀、變性者、性取向不明人士)還有有色人種的移民或難民,其他口號包括減少高等教育的學費,可持續發展,儘可能減少戰爭。






今年年初「女權大遊行」的一則口號:「科學不是左派的陰謀」 (來源:Desmog.com)



讀到這裡你可能已經明白了,

特朗普和其他白宮官員反對氣候變暖這個既成事實

,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愚蠢(雖然也不能排除這一可能),

他們更多是在反對民主黨的意識形態



你以為故事就結束了嗎?



戈爾在他的演講中反覆強調

「氣候變化是個道德議題。」

他的本意是想要將氣候變化的議題與他的政治生涯分離開,結果——並不是特別成功,而「氣候變暖是個道德議題」這個論點也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後果。打個比方,如果你相信氣候變暖是此時此刻正在發生的事情,而人類要阻止氣溫持續升高,你會想到什麼?



小象君會想到無碳出行,少開車,多走路或者用公共交通工具。少吃肉,因為畜牧業的碳排放高居各行業之上。






改變生活方式,應對全球變暖(來源:ICCE blog)



如果你的想法和小象君一樣,你可能無形中也掉入了一個

「圈套」

,即:

防止全球變暖=改變生活方式

。其實防止全球變暖也可以運用生物工程和地質工程的技術來解決。比如在海里投放鐵粉,海藻有了充足的養分後數量激增,在它們光合作用將大氣中的二氧化碳轉化為自身的一部分後停止鐵粉的投放,他們就會作為碳匯(carbonsink,指大氣中的二氧化碳被固定在植物或土壤中不再參與碳循環)沉到海底,從而達到減少大氣中碳含量的目的。雖然這些工程項目還需要解決很多細節上的難題,但是有不少前景是很樂觀的。這樣又可以享受現代舒適生活又可以預防全球變暖的好方法不是皆大歡喜嗎?



……並不是。



在一個紐約曼哈頓人因為呼籲停止全球變暖,過了一年無碳排放的「零衝擊生活」而讓包括紐約時報在內的各大媒體競相報道的同時,了解這樣本可兩全其美的工程解決方案的人卻寥若晨星。媒體的導向也說明了全球變暖在大眾眼中從來不僅僅是一個亟待解決的科學問題,而是跟隨戈爾早已敲定好的基調:「氣候變化是個道德議題。」



這個道德議題,需要我們改變生活方式,需要我們遏制自己的慾望。如果光靠投鐵粉就能解決氣候變暖,那麼氣候變暖也就失去了它的意義:

在媒體談到氣候變暖時,這不是一個科學議題,而是為了讓人們改變生活方式、禁慾而使用的代名詞。

從這個角度看,「氣候變暖」變得與宗教信仰,特別是基督教教義類似,二者都要求人們禁慾、讓自己的生活方式更為簡單樸素。



最後,小象君想說,這篇文章絕不是在說氣候變暖的議題不值得關注,也不是說氣候變暖否定者智商達到了平均水平。但是當我們明白氣候變暖的深層含義後,科學家們以及氣候變暖支持者或許可以更加理解當我們談論氣候變暖的時候,我們真正在討論的是什麼。而明白了這一點,

在反駁像特朗普一類的氣候變暖否定者時,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提供確鑿的科學證據證明氣候的確在變暖,而是應該心平氣和地告訴他/她,他/她的智商很低,然後從文化和意識形態的角度來與對方溝通。

只有這樣,真正有效的對話才能開始進行。



參考資料


Smetacek, Victor et al., 「Deep carbon export from a SouthernOcean iron-fertilized diatom bloom.」 Nature 487 (2012): 313-319


Al Gore, 「An Inconvenient Truth.」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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