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圖片選自電影《遺願清單》

周末，我躲在家裡乘涼。好不容易能徹底放鬆兩天，心情甚佳。老爸在客廳看電視，我在卧室裡邊吹空調邊看電子書，好不愜意。突然，客廳里傳來慶祝香港回歸20周年紀念直播的聲音，我心下一緊，2017年下半年，正式啟動了。

時間，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翻開年初制定的計劃，我驚恐地發現，竟然連一半都沒有實現，甚至連「要看的電影」這一項都沒完成，這下到了年底，又要華麗麗地自我打臉了，不知在這剩下的半年掙扎一番，是否可以爭取在年底少打幾下。

前些天看了楊熹文寫的《你弱的時候，壞人最多》。光看這個題目，都覺得直接、殘酷卻又極現實。

我覺得自己心口一直憋著一股戾氣，雖然在很努力地壓制，但它總會時而不時地湧出來，從不甘、憤怒、後悔到最後演變成對自己的鄙視。

自從幾年前爸媽生病後，我總是在心裡害怕生活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好了。我看著爸爸好像已經完全放棄了肢體鍛煉的慾望，也無所謂此後的至少二十年生活是否能有起色和變化，更似乎不在乎還能不能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家中一方的精神支柱，已經倒下了。我看著媽媽每天都努力地用最大的期待和善意麵對著生活，勤勞地打點著家裡的一切，想辦法改變生活現狀，又抽出一切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著急又心疼，恨自己不能儘快變得強大，恨不能掙來更多錢，恨不能撐起一個家，恨不得不沉默地接受一些施捨，恨給別人站在道德制高點沾沾自喜的機會。

弱的時候，沒有人願意給你起碼的尊重。

婚禮快結束時的一場鬧劇，成為我精心設計的完美婚禮上抹不掉的瑕疵，也讓我意識到，別人若視你為草芥，說「尊重」二字都會是笑話。

我問小排長，為什麼親戚之間互相幫扶後，接受幫助的同時還得接受對方「施捨」之後在道德上的優越感？

小排長說，沒有人有義務幫助你，即便是親人也不行，這世界就是這樣。

我說，幫扶會記在心裡，有機會就會還，可為什麼要承受這樣的憋屈？

小排長說，只要你接受了，就總會矮人一等。不想這樣，就要爭氣。

弱的時候，不會有太多人願意給你好臉色。

我踏入社會的第一課，就是在接待外賓的飯桌上被其它部門的領導當著一桌子人的面罵「沒眼色」，原因就是我沒有給所有人倒水。用餐結束後，所有人坐著單位的車，回賓館的回賓館，回家的回家，獨獨沒有我的座位。幸好是春日的晚上，天氣不冷不熱，幸好不到晚上十點，我還可以自己打車回家。

我一直以為這麼多年來我們接受的教育都是與人為善，走入社會才發現，是我太傻太天真，面對社會資源的搶奪時，你會發現這世上原來有那麼多惡人。在社會中走著走著才明白，惡人最擅長恃強凌弱，但也最為欺軟怕硬。

當你佔有資源的時候，哪怕只是一點點，都就有了「恃強凌弱」的資本。

上個周我去列印東西，因為要掃描後修改並排版，過程略複雜，時間也就略長。幫我列印的小哥很耐心，對我的要求都一一做好。然而列印店老闆娘卻不幹了，當著我的面對小哥大罵：「以後這種改來改去的文件你就不要接，這次念你才來，就不追究了，以後遇上這樣的活兒，直接推掉！」小哥低低地應了，我卻十分不忍心。

付錢的時候，我對小哥和老闆娘說「麻煩了。」

老闆娘接道：「本來就麻煩，沒看見我這活兒多的很嗎？像你這種活兒我們都不接。」

我說：「謝謝，辛苦了。」

老闆娘不耐煩地一邊盯著電腦屏幕，一邊點著滑鼠：「別跟我說了，沒看見忙呢？！」

我再沒有說話，轉身就離開了，只覺得自己花錢買了點噁心。

或許這便是有求於人的時候，即便我付了錢，即便它只是一個小小的列印店，因為我需要別人的資源，別人也就有了給我擺臉色的資本。

弱的時候，沒有幾個人願意與你好好相交。

上學的時候，原本總成績第二的我，曾經硬生生被扣了幾頂「沒有參加XX（我連聽都沒聽過的）活動」的帽子，而被排到了獎學金之外。當時的我覺得可笑至極，真是無中生有，故意害人，一點心思昭然若揭。回到家，我媽對我說了一番話：「這世上，所有人都想往上爬。爬上去的會怕你也爬上去，踩著你；爬不上去的也怕你爬上去，拽著你；還有爬上去的人要掉下來的時候，要將你也一同拉下水，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但是，你看他們不管是踩，是拽，是拉，動的都是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個。只有當你甩他們足夠遠，他們才沒有資格碰到你。」

弱的時候，所有人都可以來欺負你。

你的時間、你的腦力、你的體力統統都不值錢，即便你想去捍衛，可訥訥的聲音首先就透露了你根本就不存在的底氣。你沒有社會經驗，沒有眼色，所有人都可以將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沒有什麼利用價值，沒有寬廣的人脈，沒本事為任何人帶來直接的利益，反而還很有可能變成一個累贅；你總是遭白眼，被忽略，自己的一切願望和要求只能壓在心底，不甘心的時候可以默默努力，可每當失意席捲的時候，你甚至會懷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多希望一生都能無憂無慮與人為善，不爭不搶不攀比，獨善其身就好，然而這世界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那些髒的、丑的、惡的、疼痛的、陰暗的，會時不時冒出來與你的心智作戰，而你，不成功便成仁。

回頭看看走過的這二十幾年，有些時刻我覺得很值得，有些時刻我也會有遺憾，但近些年來，尤其是走入社會之後，我前所未有地感到自己弱，於是一點一點地收斂起來，變成了一個略沉默的人。

每一天，我都會和懶惰作鬥爭，有時候被它打敗，有時候把它打敗。我愛死了窩在家裡看小說的悠閑自在，卻也常常突然恐慌，想著幾年以後的自己，與想像中那個「本可以」的生活是會越來越遠還是越來越近。

2017年已經過去了一半，下半年也定然會像上半年一樣嗖地一下就溜走。有一些不甘我需要藏在心裡，默默化為力量，等到質變的那一天。

而此刻，我只想送給自己一句話：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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