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品評《青蛇》2：素貞與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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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看《青蛇》，總以為小青在勾引許仙。長大了才知道，其實小青真正在乎的，只有素貞一人。

菡萏香消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

素貞用她高強的法力，橫空變出了一方極具中國古典美的庭院。

她在這一方安樂的小天地里，一邊修鍊，一邊靜待許仙的到來。

素貞性子沉穩，小青卻是精靈跳脫，沒一分安靜。

在她看來，許仙只不過是姐姐一時興起找來的「玩具」。

只是姐姐千年法力，自己五百年道行，現在卻要陪著一個凡人玩什麼「感情遊戲」，是不是有點掉價？

此時的小青，還根本沒有意識到，許仙的出現，將會嚴重威脅到她在素貞心中的地位。

當日蜘蛛精手中的紫水晶念珠，已經落到了素貞的手上。

這是一個暗示：蜘蛛精一心向善，潛心修鍊，但是最後卻逃脫不了法海的戕害，就因為他是妖不是人。素貞也是一心向善，潛心修鍊，最後依然逃脫不了法海的戕害，原因也只有一個，生而為妖，不能和人類結合。

所有的理由，都是法海的執念，而不是什麼「為民除害」！

包括這裡的瞎道士要捉妖，也是因為他想要把妖捉回去煉丹，增強自己的法力，說穿了就是為了自己的「私慾」。

都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卻冠冕堂皇地打著「除妖」的幌子，將錯誤都推給無辜被殘害的一方，這種行為有正義可言？

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這個世界現行的規則就一定是合理的嗎？

《青蛇》這部電影，其實在這方面做了很深的探索。

許仙來拿傘的時候，正好碰見瞎道士和素貞比拼法力。

瞎道士在白府周圍撒了一些硫磺粉，素貞渾然不覺，小青卻已經被熏的控制不住自己，差點就要現出原形。

這裡可以很明顯的看出，素貞與小青法力的高低。

後來許仙懷疑素貞與小青是蛇精，在端午節的時候買了雄黃酒去試探，素貞喝了幾杯都沒事，反倒是小青，只是喝了一點許仙倒在池塘中的雄黃酒，就立馬現出了原形。

而且白素貞不僅不畏懼雄黃，更可以呼風喚雨，道行高深。從她後來與法海鬥法的情形來看，她的法力比法海低不了多少。

白素貞明明有通天的本事，卻只想著找個普通的老實人（許仙），過自己安安穩穩的小日子，平時也行醫救人，做了許多好事。但就因為她是妖，憑她做了多少好事，她卻連追求自己幸福的小小權力都沒有。別人只要輕而易舉的一句話：「你是妖精，你不可以和人在一起！」就可以抹煞她的一切追求和努力。

素貞施法，暴雨如注，衝散了地上的硫磺粉。

小青撐著油紙傘，一身素淡又不失風情的綠衣，裊裊娜娜地走出來。

許仙一時看呆了。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竟然存在這麼嫵媚靈動的女子。

上次西湖泛舟碰上一個，這次拿傘又碰上另外一個，雖然美的類型不一樣，但是一樣明眸善睞，媚骨天生，都是絕色。

這裡引用一下李碧華原著《青蛇》中的句子來描摹一下許仙對於素貞和小青的感覺：

每個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間的，點綴他荒蕪的命運。——只是，當他得到白蛇，她漸漸成了朱門旁慘白的余灰，那青蛇，她卻是樹頂欲滴爽脆刮辣的嫩葉子。到他得到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櫃中悶綠的山草藥，而白蛇，抬盡了頭方見天際 飄飛柔情萬縷新雪花。

很多人《青蛇》看到後來，都會覺得許仙渣。

其實許仙，只是把人類「得隴望蜀」的劣根性，表現地淋漓盡致而已。

許仙既不是真愛素貞，也不是真愛小青。

他其實誰都可以「相處」，還更希望左右逢源，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老實」只是表象，其實許仙精明著呢。

他明知自己既配不上素貞，也配不上小青，但就是因為他篤定素貞深愛於他，又願意寬容他。他就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反正素貞愛慘了他，又執著於「從一而終」。他沒有後顧之憂，便更可以一渣到底。

許仙第一次到素貞的白府，就在人家的家裡沐浴，還讓素貞像一個賢惠的妻子一般幫他洗衣服，燙衣服，還做了一席豐盛的酒菜招待他吃。

你不是只是來拿傘的嗎？

讓主人為你這樣操勞，你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這一次見面，奠定了以後許仙和素貞的相處模式。

在這段感情中，許仙一直是被追逐的一方，接受饋贈的一方。

而白素貞一直是追逐的一方，施予的一方。

白蛇雖然說很想「做人」，或者說很努力的學習做人的準則。

但是她對於真正怎麼做人，還是毫無經驗的。

她總以為一心一意的付出，會得到相應的回報。

特意挑選了一個老實人，也是覺得「老實人」比較容易掌控，不容易飛出自己的手掌心。

但是人性是複雜的，做人也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

全心付出不一定能得到相應的回報，看起來老實的人，也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掌控。

小青收拾完瞎道士之後，正好碰到素貞與許仙「拿傘」。

這對於未諳「人事」的小青來說，其實是一個不小的衝擊。

她雖然修鍊成人形，但是心智與性格，都像一個未發育的十幾歲小女孩。

素貞喜歡上許仙，她卻只是把許仙當素貞的玩物，她覺得好玩，也湊上去逗弄逗弄。

但是許仙與素貞親熱的時候讓小青看到，小青終於明白，許仙不是素貞的玩物。

他與素貞，已經存在了一種特殊的羈絆與親密的關係。

這種羈絆與親密，第一次讓小青產生了「嫉妒」的感情。

她嫉妒素貞有了許仙，可以從心理和身體都一嘗「一往情深」的滋味。

她更嫉妒許仙，才短短几日，這個臭男人就搶走了她的姐姐。

從此之後，他們兩個在一起卿卿我我，她倒成了第三者。

這一段，是青蛇心理轉變的分水嶺。

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真正做人」。

但是在此之後，她不但想要做人，還想要真正一嘗愛情的滋味。

總之，素貞有的，她也一定要有。

連日大雨，洪水泛濫，素貞、小青與法海一同前來治水。

從治水的態度來看，也體現了青白兩蛇與法海對人態度的區別。

素貞與小青把治水看做幫助別人，別人有難，她們有能力救助，自然能幫就幫。

但是法海，他是高高在上的，他對凡人抱著一種「施捨」的心態。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所以天災禍劫乃凡人必經，但是「我佛慈悲」，我身為「救世主」，就讓我來替你們消除厄運吧。

法海的法力讓小青驚愕，驚艷羨慕之餘，就想和他「相處相處」！

小青所說的「相處」，其實就是男女之間那不可描述之事。

她看見素貞和許仙做了，所以自己也想找個心儀的男人試一下。

卻被素貞竭力阻止。

我覺得小青後來如此叛逆，也和素貞的教導不善有關。

自素貞有了許仙之後，對於小青的關心就越來越少，不許她做這個，不許她做那個，後來更是想盡辦法想要弄走小青。

青春期發育的叛逆小孩，最需要的就是關愛和疏導。

你越是不許她做什麼，她就越是起勁要做什麼。

春去秋來，歲月如梭。

許仙就這樣住在素貞用妖術變出來的房子里，和他的如花嬌妻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

什麼都好，就是……多了一個小青！

其實就許仙私心裡，他早就做著素貞小青左擁右抱的美夢。

為什麼不可以？

既得隴，復望蜀是人之常情。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素貞實在太「溺愛」許仙了。

作為一個「人」，她對自己諸多要求，但是她對許仙毫無要求。

這是不對的！

就拿許仙無意中看到素貞和小青一起洗澡，許仙明知不妥當，但就是像腳底生了根一樣不肯走。

素貞也只是把小青推到身後，給了許仙一個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警示眼神。

如果素貞一開始在許仙面前表現地像個「妒婦」，最後又何至於淪落到被許仙傷透心肝，說出「只要有我，便不能有她」的傷心話語？

忍了一個冬天，小青終於忍不住了，在行動上開始勾引許仙。

這一段許仙的表現很堪回味，把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猥瑣男形象表現地淋漓盡致。

小青學著素貞用嘴巴喂葡萄給許仙吃。

許仙發現人不對，第一個反應就是看看素貞在不在。

做不做壞事不要緊，是不是會被發現才是最重要的。

眼見素貞不在，許仙才開始接受小青的調情。

他並不覺得小青真的「天真無邪」到不知情為何物，他覺得小青就是在想著辦法勾引他。

如果不是素貞及時出現，隔著團扇，那一吻就要實現了。

素貞此時才意識到，小青的存在，對她來說是個威脅。

身為妖，素貞法力高強；但是身為人，素貞其實並無經驗。

她一味寬縱許仙，讓許仙以為，他的朝秦暮楚，並不會帶來太嚴重的後果。

自己的妹妹竟然去勾引自己的丈夫，而自己的丈夫心猿意馬絲毫沒有拒絕的樣子，這真是一件麻煩事。

不過此時素貞並不緊張，她覺得小青和許仙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只要讓小青以後再也不要去找許仙，就萬事大吉了。

所以，她對小青說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感情嘛，是講究從一而終的」。

我對許仙從一而終，許仙也應該對我從一而終。

至於你嘛，大可以去找別人「談情說愛」，只要那個人不是許仙就可以了。

素貞大概沒有料到，「從一而終」四個字，對小青的影響有多大。

小青其實愛的是素貞呀！

勾引許仙，也只不過是為了引起素貞的注意。

因為許仙佔用了素貞太多的時間，她這麼做，只是隱約地表達她「被遺棄」的不滿而已。

如今素貞對她說「感情要從一而終」，就好似點透了小青的關竅一般。

她最後學會了人類的感情，但是她真正愛上的，卻是她的姐姐素貞。

許仙在上課的時候，看見他的學生與女朋友約會，你儂我儂，好不親熱。

若是以前，他定然會痛心疾首的訓斥一番。但是今時今日，他心態已變，心裡想的就是早點回家去找素貞恩愛纏綿。

沒想到回去的突然，正好看見小青現出原形。

原來他美若天仙，完美無缺的小嬌妻和小姨子，都是蛇精變的。

本來嘛，以許仙的個人條件，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女人倒貼過來，事出反常必有妖！

許仙沉醉在素貞刻意營造的「小確幸小幸福」裡面，樂不思蜀。

如今夢碎了，夢醒了，真相讓許仙不寒而慄！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生而為人的脆弱與軟弱。

素貞和小青都是蛇精沒錯，但是她們從來都不想害人，她們只會幫助別人。

素貞嫁給許仙，也是一心一意為他好，如果素貞真要害許仙，許仙能活到今天嗎？

但僅僅是「人妖之分」，就能把許仙嚇的半死。

他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愛上過素貞，他只是貪戀素貞給他帶來的種種好處，包括情慾和金錢。

以前令自己神魂顛倒的如花容顏，如今看來，只有心驚的感覺。

許仙怕素貞一個不小心獸性發作，變回原形，張開血盆大口，把他囫圇吞棗般的一口吞下。

事到如今，許仙想到了逃。

所以他借口要上京趕考，其實是要儘快逃離這個「蛇窟」。

素貞當然捨不得許仙離開，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溫言安撫下這個受驚過度的男人再說。

只是這個時候，小青又成為了她與許仙之間的「變數」。

小青實在是太不像「人」了，連說謊都不會。

慌裡慌張，前言不搭後語，一看就是心裡有鬼的樣子。

許仙此時才真正明白，小青以前勾引他的時候，說：人是蠻好玩的，怪不得姐姐想做你們的真正含義。

借著這件事，素貞想要趕走小青，只留下自己和許仙獨自相處。

這並不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卻是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素貞讓小青覺得，她就是一個被遺棄的棄兒。

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在姐姐的心目中，她還不如一個剛剛認識的許仙。

小青此時表現的爭強好勝，其實就是為了向素貞證明自己，不許她看不起自己。

小青後來表現的叛逆與反抗，也是為了向自己證明，她不比姐姐差，姐姐能做到的，她也一樣能做到。

《青蛇》一劇自始自終，小青真正在乎的，只有素貞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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