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榮耀》推出「史上最嚴防沉迷系統」，但其他各方的合作仍然必要

《王者榮耀》今天實裝了「史上最嚴的防沉迷系統」，未成年人每天的遊戲時長將受到限制，12周歲以下（含12周歲）未成年人每天限玩1小時，並且晚上9點之後將被禁止登錄；12周歲以上的未成年人每天限玩時間為2小時，超時後將被強制下線。

關注此事的讀者會明白這是一次主動讓步。

《王者榮耀》確實在席捲一切，這其中包括主流傳統媒體。每隔一段時間，傳統媒體就會有幾篇關於《王者榮耀》的重點文章值得關注，這是近幾個月來的趨勢。

上一篇最受矚目的，無疑是來自人民日報微博，他們轉發了光明日報「荊軻是女的？小學生玩《王者榮耀》還能學好歷史嗎？」一文，把《王者榮耀》推上「歪曲歷史」的風口浪尖。這事基本上過去了，在這場拉鋸的最後，《王者榮耀》有針對性地做出了一些改變，並且主動承擔起了社會責任。

現在關於《王者榮耀》有了一個新議題，遊戲與未成年人防沉迷。

這其實是個相當陳舊的話題，曾大規模發生在老一輩的客戶端網遊上，但因為《王者榮耀》是手游，並且被越來越多的未成年人容易玩到，這一話題又重回了大眾視野——儘管絕大多數的討論依舊似曾相識。

我們先說事件的起因，人民日報微博首先轉發了某中學老師的《我懟天懟地懟「王者」》一文。這是一篇情真意切的文章，它有一個充分調動情緒的開頭，以至於大量的網上轉載僅僅保留了這個開頭，去掉了之後說理的部分。

這一開頭寫的是一位老師的擔憂與憤慨。在老師眼裡，遊戲是他們的敵人，在同遊戲爭搶孩子的過程中，他們和家長都失敗了，但都不想放棄，這一點非常值得尊敬。

我國孩子的教育壓力極大，要花在學校教育上的時間很長，在某種意義上，這確實就是一種非常有限的資源。《王者榮耀》之類的遊戲會同電視劇、電影、漫畫、小說等等娛樂一樣佔用孩子們的時間，佔得多了，他花在教育上的時間就少，這是很多老師和家長看不下去的。

而且遊戲、電視劇、電影、漫畫、小說基本都不會帶給孩子壓力，孩子面對它們時是輕鬆的、快樂的，與教育截然不同。反差劇烈，老師與家長因此痛恨遊戲，認為理應管控，這在情感上都很好理解。

但在這個開頭之後，文章中也有許多不講道理的地方。

比如之後引用的大量「現實案例」，無一不在說明玩手游、或者玩《王者榮耀》與孩子墮落存在因果關係：

但這引用的案例實在是太片面了，用同樣的方法，隨便搜一搜也會有「湖北高考理科狀元談玩《王者榮耀》：很好的放鬆，為什麼不玩？」「鹽城高考狀元出來！一個暑假都在打王者榮耀」之類新聞報導，但這顯然不能說明玩了《王者榮耀》就能當高考狀元。

更荒謬的是《我懟天懟地懟「王者」》一文第三節，那位老師把所有的問題都歸結於「遊戲崇拜」，並且指出，「美國、韓國、日本，這些國家永遠不鼓勵自己的老百姓玩遊戲，它用來出口」。

很遺憾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還得為這種不負責任的言論闢謠。

遠的不說，德國總理默克爾剛剛確定會出席科隆遊戲展，為開幕式剪綵，此前也有波蘭總理送奧巴馬《巫師2》、馬里奧登場里約奧運會閉幕式等經典案例。只要稍微關注一下社會新聞，就自然能看出外國對遊戲的態度絕非如這位老師想像中的那樣。

但我的本意始終不是批評這篇來自老師的文章，類似的文章實際上在網路上非常常見，你要證明什麼，在這個無所不有的網路環境中就能找到論據，但那些論據確實是片面的、不足的，對遊戲的批評也沒什麼新意，用我們之前的話來說，就是「現在輪到《王者榮耀》了」。

但我們只能、也應該去理解這些老師和家長，歷史不斷證明，一味批評、相互敵視並不能解決問題。縱觀《我懟天懟地懟「王者」》整篇文章，它仍然能歸納出一些有價值的地方。

首先是手機沒有實名制，用老師的話來說「就像黑網吧」，這確實是一個硬性問題；而老師和家長覺得自己敗給了遊戲，雖然論據不是很靠譜，他們始終認為遊戲是禍害，這是另一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需要的是制度。新華社在《怒懟王者榮耀，懟的是我們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窘境》一文中說得非常清楚，這也是本次討論中我最欣賞的一篇主流媒體報導。文中的許多話都值得援引，但最重要的無疑是幾條新華社的主張：

總結起來，要解決當下屢屢出現的「怒懟王者榮耀」，其實核心是四件事。

首先，建立更完善的未成年人防火牆，也就是防沉迷系統等努力。但這一機制或系統，務必來自最好的技術，以及最了解用戶的機構，而不僅是實名制了之。當然，研發它的難度，也許並不亞於新的《王者榮耀》。

其次，必須解決圍繞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基本生活而發生的挑戰，這包括技術問題、也包括立法問題等。例如個人信息泄露、互聯網支付等等。

第三，對於可能與上一條有關的各種違犯，懲罰均不可減免或徇私，即嚴格移動互聯網時代的依法治國。比如例如針對防沉迷軟體的外掛程序。

第四，對於呼籲已久的娛樂產品分級制度進行更切實的討論。畢竟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未成年人等保護群體接觸娛樂產品的渠道更多、方式更便捷，分級以及以此為基礎建立防火牆的需求也更加急迫。

從老師與家長的角度來說，想要的無非是管控。管控最實際的做法，就是一刀切禁玩《王者榮耀》，這是最讓他們省心省力的。只是那麼做治標不治本，孩子未必就不會找上其他娛樂方式。

真正有意義的管控分兩種，一種是用分級或者審查去監管遊戲，後者難以針對未成年人做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而前者雖然有新華社呼籲，但考慮國情，在短期內看不到實現的可能；另一種則是直接監管未成年人，這也是一直以來被採用的辦法，多數情況下也都靠法律法規、以及制度與技術實現。

只不過這一回，《王者榮耀》的情況變成了由遊戲廠商主動管控，如果說這有什麼隱含意義，那就是《王者榮耀》擺出了一個合作的姿態，這恐怕是騰訊希望老師與家長都能夠意識到的。

然而更難解決的是第二個問題，老師、家長們對遊戲至今仍有敵視，彷彿教育和遊戲只能是爭搶孩子，變成了某種完全對立的關係。

這種敵視在實力不平等的基礎上更為嚴重。遊戲高額的預算、大量的人力、採用的高新科技、漫長的開發周期、後續的不斷更新維護及體驗優化，都是只為服務於玩家一個人的碎片時間。

老師和家長有時難以投入如此之高的成本，老師要照顧很多學生，家長有自己的工作。然而遊戲始終正在飛一樣地發展，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它還會越來越強。而教育就變得更像是一個同強敵戰鬥的弱勢群體。從目前的趨勢看，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事情。

當然，對孩子這種有限資源的爭奪，並非只看投入，老師與家長都有自己無可比擬的優勢——情感的紐帶，只是這種優勢是需要花時間、花精力同孩子溝通交流的。

問題在於，教育與遊戲，就非得像宿敵一樣爭鬥嗎？

《我懟天懟地懟「王者」》一文中羨慕的國外遊戲環境，事實上倒真有許多先進經驗值得學習。

《王者榮耀》在國內席捲一切，而《我的世界》在國外也席捲一切。為此，微軟特地推出了《我的世界：教育版》，據官方公布的數據，在約40個國家、共有5000名講師將《我的世界》運用在教育上，包含歷史、藝術、C語言多種領域，某些國家甚至把遊戲作為了義務教育試點，具體的學校機構，如麻省理工學院、聯合國也使用《我的世界》作為特定課程的教材。

這至少證明教育與遊戲合作是可行的，寓教於樂是可行的，有種種原因限制著我國教育實現這種可能，但那應該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觸樂之前也採訪過幾位同為玩家的老師，其中有一位與懟天懟地懟《王者榮耀》的老師一樣，也認為「手機遊戲防不勝防，已經超過了PC遊戲成為了重災區」，認為玩遊戲過度是不對的。

但他選擇的做法，是花時間說服全部家長，希望他們用更深思熟慮的辦法去引導孩子，而不是一味禁止遊戲。

「我具體和家長們談了談關於限制遊戲的一些策略，我告訴他們『有些事情阻止，他們會用更多時間達成目標，僅此而已』——雖然家長會用老式手機和一些鎖死功能的所謂學習手機來限制孩子玩遊戲，但是實際效果很有限，比如他們會自己再買一台手機，或者乾脆就蹭著玩。開始的時候沒收手機都不能緩解這種情況……而給一個簡單標準，他們反而有形成相對良性的可能性。」

「換句話說，我和他們（家長們）討價還價，讓他們（家長們）把孩子的娛樂問題，多偏向於可控性的目標達成獎勵和自制力的習慣養成上，而不是一味禁止。當然了，一些遊戲本身也存在問題。我也在鼓勵孩子們適當降低自己的遊戲預期……」

很顯然，除了始終敵視遊戲的老師、家長，抱著合作態度的老師和家長也並不是沒有，相信這些老師與家長也不僅僅能夠同《王者榮耀》進行合作。

今年2月，騰訊推出了「成長守護平台」系列服務，協助家長對未成年人子女的遊戲賬號進行健康行為的監護；今年6月，又以《王者榮耀》作為試點，上線了健康遊戲系統，並在今天正式更新。

有人質疑這些制度與技術沒有實際意義，總有繞過去的方法，這種質疑騰訊官方顯然也明白：

「我們深知任何技術和制度都不是完美的，也無法百分之百規避未成年人沉迷網路的問題。因此如成長守護平台和健康遊戲系統等此類的主動探索，我們也將會作為一項長期重要的工作，在未來持續進行和不斷完善。」比如所有遊戲都頭疼的小號問題，成長守護平台後續也會增加硬體綁定，總之一個問題、一種改進，技術的完善仍然需要時間。

但技術和制度終究只是工具，工具效果如何，到底還是要看人。騰訊提供了工具，最終使用工具的，仍然是家長、老師、以及孩子——教育體系中最核心、也最關鍵的一環。

遊戲和教育並非宿敵，但彼此之間想好和平共處，需要遊戲本身、廠商、社會、老師、家長、也包括孩子自己多方面的通力合作，每一環的缺失都會造成惡性循環。合作很艱難，但事關孩子的教育，我們希望每一環都能夠承擔責任、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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