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為什麼不會同意「金玉良緣」

按：賈寶玉的婚姻，賈母遲遲不表態，想是在心裡反覆衡量計算。可惜紅樓未完，賈母到底怎樣心態，只有讀者憑文本及生活常識猜度。

作者：張曉冰

在《紅樓夢》通行本120回本中，由鳳姐提議，王夫人和薛姨媽策劃，賈母拍板，採用「調包記」將薛寶釵嫁給了賈寶玉。這場剝奪寶玉愛情的婚姻悲劇的確寫得很凄慘，林黛玉在寶玉與寶釵的洞房花燭夜時「焚稿斷詩魂」。但是，高鶚的這種安排卻是違背作者曹雪芹原意的：在賈母健在之前，賈母不會同意寶玉和寶釵的婚姻。最近在「喜瑪拉雅」聽白先勇先生的《紅樓夢導讀》，白先生認為後四十回就是曹雪芹原稿，高鶚只是整理而已。賈母是同意寶玉和寶釵的婚姻的。對此我不並不能苟同。我提出幾點理由：

第一，從寶釵的家庭狀況來看。雖然薛家也是當時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但是這個時候，薛家的情況並不妙，寶玉如娶寶釵，勢必會影響到賈家的命運。一是寶釵家有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公子哥哥薛蟠，身上有命案，為強買香菱打死馮淵，在京城名聲太壞。第二，薛家原本是商人家庭。雖然說在明末清初商品經濟已經初現萌芽，但重農抑商仍然是那個時代的主流，商人仍然是奸詐的代表。就上述兩點，賈母怎能讓薛家的女子嫁到賈府，而影響皇帝身邊的貴妃——大小姐元春的前途？有學者指出，這也是寶釵來京待選落選的原因，皇室不可能選這樣家庭的女孩進宮。

第二，從寶釵的個人條件來看。 雖然薛寶釵是一個按照儒家要求培養出來的合格的淑女，但以賈母的要求來看，顯然並不滿意。賈母為寶玉擇媳開出的條件是「模樣好，性格好」，僅此兩條。寶釵模樣當然無話可說，但性格是否符合賈母的要求還很難說。其一，寶釵的性格過於老練成熟，與賈母直爽開放的性格不相符合。說白了，寶釵的陰沉與算計太多，賈母不會放心自己心愛的孫子娶了寶釵之後也像賈璉一樣被算計而毫無家庭地位。其二，寶釵性格中的冷峻樸素也預示不吉利。賈母帶劉姥姥來參觀衡蕪院，看到寶釵房中的布置極為不滿。一方面認為有客來看到後會丟賈府的面子，另一方面不符合年輕人朝氣蓬勃的青春勢頭。鑒於這種原因，賈母也不會同意寶玉娶寶釵。

第三，從賈府的家庭情況來看。本來，王夫人是賈府二老爺賈政的太太，是榮國府的二媳婦，榮國府的這家就應由襲有國公爵位的賈赦大老爺家來當。但是赦老爺的大兒子賈璉卻娶了王夫人的侄女王熙鳳這麼一個女強人，鳳姐一下掌管了榮國府甚至於寧國府，王夫人則形成了垂簾聽政之勢。好的是鳳姐知趣，還沒有和姑姑一起來架空賈母。如果賈寶玉又把王夫人的姨侄女薛寶釵娶過來，那榮國府不就成了王夫人的天下了，這顯然是行不通的！賈母有這麼傻嗎？另一方面，薛寶釵原本是進京待選的，沒有選上，就想進賈府嫁給賈寶玉，賈母對此也會反對：咱榮國府雖然不能和皇帝相比，但也是皇親國戚，也有當今的貴妃呀，待選失敗了再來求賈府，這就有些小看了賈府。這有點像今天高考填報志願，第一志願落選之後很有可能就不會被其他學校錄取了——你原本就沒看上我呀，我為什麼要錄取你？

第四，從賈母自己的感情來看。《紅樓夢》書中反映，賈母生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賈敏。在第三回，賈母說，我生了那麼多兒女，最疼愛的是賈敏。賈敏又只生了一個女兒，就是黛玉。黛玉還只有七歲的時候，賈敏就去世，賈母就再三叮囑要把黛玉接到自己的跟前撫養。後來黛玉的父親林如海也病逝，黛玉成了一個孤兒。在賈府眾多的孩子中，從血緣關係來看，恐怕只有寶玉和黛玉是賈母最親的人了。鑒於黛玉家庭的這麼一個條件，賈母和賈政是要對黛玉的終身負責的。讀者如果站在賈母的角度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賈母能讓寶釵和寶玉結婚嗎？不可能的！更何況，林如海去世之後，有分析說，賈璉已經將林家的財產都轉移到了賈府，還有什麼理由不讓黛玉和寶玉結婚呢？高鶚在後四十回中寫賈母和賈政都對黛玉沒有親情感是不合情理的。

第五，從寶玉和黛玉兩個人感情的發展情況來看。他們自幼在一個床上睡，在一張桌上吃飯，真正的青梅竹馬。二人已經愛得死去活來。寶玉挨揍以後兩個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第三十四回），可能賈母並不知道。但是，紫鵑試探寶玉，說黛玉要被林家人接了回去的時候，寶玉就差點死去（第五十七回），難道這兩個孩子的感情賈母不知道而硬要拆開她們？不可能！就算是賈家嫌黛玉不好，但總不能不顧寶玉的生命吧！

所以，從以上一些條件來分析，賈母是不可能同意寶玉娶黛玉的。如果寶玉和寶釵最後還是結婚了，一定是賈母去世，黛玉也在抑鬱中死去之後，這才能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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