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餅果子的私人訂製

我媽有潔癖，不讓吃外麵攤的煎餅果子。而我不知道是故意跟她對著干還是嘴太饞，就愛吃這一口兒。

煎餅果子怎麼個香法兒呢？它和外焦里嫩正好反過來，是勁道的皮兒裹著香脆的「餡兒」。那口感是好的沒話說！迷之好口感的裡面還裹著迷之好味道的醬，這樣的搭配怎麼能讓我不著迷。

我每次出去偷吃煎餅果子，都讓掌柜的刷一遍甜麵醬，再刷一遍辣椒醬，打一個雞蛋，加兩個果箅兒，少撒點兒蔥花兒，多加點兒榨菜。榨菜應該不是傳統煎餅果子的佐料，但架不住我愛吃啊，又咸又脆，管他正不正宗。果箅兒就是裡面加的那個，天津話叫果箅兒，北京話叫薄脆。也有人不加果箅兒加油條，聽說那才是正宗的，不過我還是愛吃又薄又脆的風味兒。煎餅果子是天津的吃食，但北京人也愛吃，我總覺得全國人都應該愛吃。要不我怎麼那麼愛吃呢？

小時候我一個人能吃兩個煎餅果子，吃完了兩個還想要第三個。我奶奶看我這麼吃，怕給撐壞了，沒敢給買。其實我想說，我還能再吃一個。可長大後，手裡能管理錢的時候，胃口可就沒那麼大了。也就再沒試過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吃三個煎餅果子。

我爺爺祖籍天津，於是也愛吃煎餅果子。坐車去他家的路上，我總會提前一站下車去那個煎餅攤兒給他買一個解饞。現在的花樣多了，有紫米的，有小米的。我總是要一個紫米的要一個小米的，紫米的多放辣椒，小米的不放辣椒。他愛吃小米的，我吃紫米的。他總覺得煎餅果子就是要黃色的皮才是那麼回事兒。老頭兒接受不了一點兒新的東西，連煎餅皮兒的顏色不對也會影響胃口。他愛吃辣，卻因為慢性咽炎吃不了辣。辣東西一挨嗓子眼兒就咳嗽，咳嗽的死去活來的。我們家裡人都管著他不讓吃辣，可他自己有時候也偷偷吃。說黃土都埋到下巴頦了，能不能讓我吃點兒順口兒的？說是這麼說，他比誰也珍惜生命，注意健康，只是一提到吃上，卻打起馬虎眼了。

買上煎餅果子，我就得急著走。不趁熱乎送到了嘴邊兒，涼了就不好吃了。這吃食別看不貴，但嬌氣得很。非得攤熟立刻入口的最好。得熱得脆才能香。涼了，裡面的醬汁流不勻實；捂過了火，裡面的果箅兒就不脆了。我到了家，他自然是高興，特別再聞著煎餅果子的香味兒。我有時候慣著他也讓他悄悄嘗一口辣的。人老了就像小孩兒，總想瞞著「大人」有點兒秘密。我願意做他的小夥伴，陪著他一起淘淘氣。可現在也不行了，他不在了。我自己淘起氣來，也是怪沒趣兒的。

說起來，爺爺去世後，我再沒去過那家攤煎餅的店了。在別處也路過過不少攤兒，但總是沒以前看著那麼胃口大開了。我也許是嫌攤兒上攤的不衛生，又也許我就是獨愛吃爺爺家邊兒上那家攤的煎餅吧。現在沒機會過去了，胃口也就隨著丟失了。

現在再吃煎餅反倒是在家裡。偶爾回家，我媽總琢磨著給我做點兒好吃的。她知道我愛吃煎餅，也知道我被她管得不行，總沒機會吃著。就嘗試著在家給我做。乾淨才能好吃，這是她的標準。但煎餅果子這東西，其實並不容易DIY。攤煎餅也是能養家糊口的技術活呢，哪是隨便誰都能學到手的！我媽手雖不比別人巧，但她聰明。在家沒有攤煎餅的傢伙事兒，但是我們有平底鍋。不會攤煎餅，但我媽擅長攤雞蛋餅。於是煎餅外面那層紫米的，小米的或是綠豆的麵皮兒，到我家就成了更鬆軟易操作的蔥花兒雞蛋餅。麵皮兒還好說，但裡面的果箅兒可真是要難倒菩薩了。誰都知道，在家裡想做這種油炸的東西是又費時又費勁兒，最重要的是還費油。炸不了兩個，浪費一鍋油，太不經濟實惠。於是我媽聰明的腦袋瓜兒靈機一動，又想出個好點子：用蘇打餅乾代替果箅兒！既方便實惠又完美還原了果箅兒酥又脆的口感！抹上點兒辣醬，撒上點兒鹹菜粒兒！絕了！

我有時自己在家想吃煎餅果子了，也試著去還原媽媽做的味道，但不知是哪裡的功夫未到，一直沒有她做的絕味。又核對一遍菜譜和原料，也並沒有什麼差池。我想大概是用的鍋不對吧。一定要用家裡那口鍋，才能攤的出我愛吃的煎餅果子。就像我只認爺爺家旁邊那家煎餅攤一樣。我這張嘴，就是愛認死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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