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仙李白一生唯一服過的一位詩人

文學 07-05

素有詩聖之稱的杜甫在《飲中八仙歌》中曾對好友李白的形象作過這樣的速描：

李白斗酒詩百篇，

長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來不上船，

自稱臣是酒中仙。

寥寥數語，卻硬生生、活靈靈地將詩仙「嗜酒如命，狂放不羈」的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李白之嗜酒如命與狂放不羈，不勝枚舉。現僅摘錄一二，與諸君分享之。

據《新唐書．李白傳》載：李白應詔至長安，唐玄宗在金鑾殿召見他，並賜食，親為調羹，詔為供奉翰林。如此言不虛，可想而知李白當時所受的恩寵之隆，能讓皇帝心甘情願的為他和稀飯，做人臣的怕是百年乃至千年也難得一享的。遇到這樣的情形，大多數臣子可能早就戰戰兢兢，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謝主隆恩了，但太白同學卻是坦然自若的接受了。更有甚者，相傳有一次，玄宗皇帝雅興頓發，於沉香亭急招李白就樂配詩，而此時，我們的大詩人卻正在長安街上某個酒肆里醉得不省人事。

這怕多半是真事，如若不然，頂著「現實主義」光環的詩人杜甫，怕也不會將這一段子寫進前文的詩中了。此其嗜酒例，再看太白同學狂放不羈的一面。在李白的諸多名篇中，有一首與南京相關的詩特別亮眼，謂之《東山吟》。全詩如下：

攜妓東土山，

悵然悲謝安。

我妓今朝如花月，

他妓古墳荒草寒。

白雞夢後三百歲，

灑酒澆君同所歡。

酣來自作青海舞，

秋風吹落紫綺冠。

彼亦一時，

此亦一時，

浩浩洪流之詠何必奇。

這一首詩寫的是他攜妓東土山憑弔東晉名士謝安的故事。相傳東晉名相謝安「每出遊，必以女妓從」。李白一生，唯佩服兩人，這兩人同姓謝，都來自東晉謝氏門閥，其中一個便是做過宰相的政治家謝安了。李白之所以崇拜謝安，多半源於他內心的政治抱負，觀其一生，雖詩名卓著，然仕途卻頗為坎坷，作為謝安的粉絲，為效仿偶像之行為，太白同學於金陵煙柳之地乾脆也來了一次荒誕的現實版模仿秀，特地帶著女妓一起來到東土山，用遊戲人生、荒誕不經的態度與詩歌語言，表達出了人生的虛無感。當時的東土山，大約為現今南京江寧的東山公園所在之處，李白的這首《東山吟》，可以說寫得和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有異曲同工之妙處，如果說前者使的是武林中正宗的內家功夫獅子吼，顯得意境雄渾，慷慨悲愴；那麼後者打出的卻是武林中極為罕見的獨門秘技北冥神功了，於狂放嬉笑之間讓我們領略到了詩歌中流露出的悲涼與虛無之感，由此亦可見我們眼中的詩仙是如何的可愛與放蕩不羈。

李白

相信李白《東山吟》當初橫空出世之時，恐怕也是立刻馬上牢牢鎖定了唐朝詩人風流排行榜的前三甲。

儘管如此，我們要說李白，其實並非登徒子之輩，他的一生，也鮮有風流韻事流傳於世。更何況論及女妓，和現在我們想像的妓女並非完全一樣，大致可分為藝妓和色妓，其實前者的身份更像我們如今的文藝工作者，娛樂明星之類，主要從事藝術表演活動，當然由於那時的「娛樂明星」地位相對地下，這些藝妓們偶爾也免不得要客串一下另外一種身份的。

以李白之天縱文才，是不會把哪一個文人放在眼裡的，但在歷史上，恰恰就有那麼一位詩人，是太白同學佩服了又佩服，崇拜了又崇拜的。這個人，前文我們有隱約提及，他就是出自謝氏豪門的一位詩人，名字叫謝朓。

與謝安來自於同一個豪門士族的謝朓，是南朝齊傑出的山水詩人，論及他與謝安的關係，相當於現在的玄孫輩份。東晉的謝氏家族，是當時江南一個人才輩出的頂級門閥。不僅出了謝安這樣的傑出政治家、亦有名將如謝玄、才女如謝道韞、詩人如大小謝（大謝謝靈運，小謝謝朓）者。在這些名字中，隨便提拎出一個，也都是在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之筆的人物。別的暫先不說，單就才女謝道韞而言，那也是窗戶里吹喇叭——名聲在外的！

作為謝安的侄女，謝道韞在叔叔的關照下，最終嫁給了著名書法家王羲之的兒子王凝之。這便是古代的門當戶對了。在《世說新語》中，載了一則故事，約略能反映出這位出自名門的女子是多麼的有才。相傳在一個雪天，謝安閑得蛋疼，便召集了子侄們前來討論可用何物比喻飛雪。謝安的侄子謝朗說出了「撒鹽空中差可擬」這樣勉為其難的句子，而侄女謝道韞則出口驚人：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讓她與班昭、蔡琰輩同成為中國古代才女的代表。

謝氏出來的女子，便已如此厲害，相信謝眺的文章風流，也必然是十分了得的。如若不然，又如何能入得了謫仙人的法眼？

謝朓

在《宣州謝脁樓餞別校書叔雲》中，李白這樣寫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而在作於天寶十三年（754）的《秋登宣城謝朓北樓》一詩中，最後兩句的落墨也還是「無盡相思在謝公」。以下是這首詩的全文：

江城如畫里，

山晚望晴空。

兩水夾明鏡，

雙橋落彩虹。

人煙寒橘柚，

秋色老梧桐。

誰念北樓上，

臨風懷謝公。

又如《金陵城西樓月下吟》一詩中的「解道澄江凈如練，令人長憶謝玄暉」之句，更是把他對謝朓的喜愛與追捧之情毫不掩飾的表露了出來。除此而外，作為謝朓的超級粉絲，李白還寫過一首與謝朓詩同題的《玉階怨》，兩首詩不僅在景物內容描寫上較為相似，在氣息，情韻、意境的營造與傳達上，也是十分神似的。以下是兩首的全文輯錄：

李白《玉階怨》

玉階生白露，

夜久侵羅襪。

卻下水晶簾，

玲瓏望秋月。

謝眺《玉階怨》

夕殿下珠簾，

流螢飛復息。

長夜縫羅衣，

思君此何極。

真是天可憐見！原來我們的大詩人李白，也是有偶像情結的，作為東晉傑出山水詩人謝朓的超級粉絲，李白以自己特立獨行的方式，向謝氏豪門出來的傑出人才表達了足夠的崇拜與熱愛。我想能得到如此狂傲不世之人的青睞，英年早逝，含冤悲死的謝朓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文/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