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兔問我，你為什麼來北京

瘋兔問我，你為什麼來北京？

我正色說，如果我說是為了詩和遠方，你信嗎？

瘋兔說，嗯，我信。

這是我司例行段子的標準流程。

九零後的瘋兔大概沒法理解，她將將滿地亂跑的那個時候，年輕的我，是如何看著眼前那張從小就趴過然後可能接下來要趴30多年的辦公桌暗自絕望的吧。

大學畢業以前，我生活的半徑其實非常小，在陝南一個彈丸小城裡的鐵路分局裡長大，在熟人社會裡生活得安全而厭倦。僵化的人際關係，一成不變的作息時間，清晰的人生軌跡一直能夠展現到火葬場。

關於北京的夢想開始於初中，也是小城裡所有把高考作為獨木橋的年輕人的夢想。我最崇拜的表哥在北大讀書，每個月都會給我寫信，那個印著北京大學落款的信封不亞於今天的限量版手辦。那時我對北京最大的期待就是想看看北大四十號樓物理系的宿舍是不是真的沒有女廁所。

並沒有考上北京的大學，大學畢業後跟男朋友成了異地，最大的障礙就是他媽媽說的：「孩子，你去不了北京啊！「在那個戶口檔案關係大過一切的年代，這句話聽一下就能避孕。

2017年6月的一個下午，我在北京東四環的辦公室刷手機，然後我看到了這樣一條微博。

於是我穿越到了1997年秋天東單的大華電影院。

彼時我是真的想看看，我「去不了「的北京到底是什麼樣？大華電影院的票價不便宜，旁邊有個大白天點著蠟燭的西餐館，協和醫院旁邊好幾家書店，外面是一條街的服裝小攤。我借住在鄰家哥哥讀書的協和醫院女生宿舍，走廊里的燈又亮又晃眼，我睡在窄窄的床上，剛剛被四級英語虐過不久的小心靈再一次被滿床的英文原版書和英文版中國日報碾壓成渣。

當時看電影的時候，覺得這個城市太高級了，怎麼可能在這裡從容生活？這裡的人都太不一樣了，尤其是從頭到尾晃晃悠悠的鏡頭，讓我內心深處充滿了深深的畏懼感。

刷完這條微博我又把這部《有話好好說》翻出來看了一遍。

太高級了。

瞿穎飽滿的臉盤和濃密的眉毛在今天看起來是健壯而有些囂張的，充滿了生命力，在陽光下肆虐地迷茫。姜文還不是那個藏著一肚子拐彎抹角的不屑的中年人，他和李保田的對手戲，多麼好看，兩個人在各自的邏輯和語境里如行雲流水，卻相得益彰，張弛有度，每個小高潮都是神來之筆。

方青卓、張藝謀、趙本山、葛優、尤勇、李琦、李雪健，每個客串都像是嵌進戲裡的，絕對不會跳戲……

那時候的北京，空氣里充滿了嘈雜和活力，陽光下聽得到血液流動的聲音，每個人都迷迷糊糊，每個人都激動亢奮，每個人都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卻一往無前地向前沖，帶著風，裹著雨，哈哈笑著，從不害怕……

那晃晃悠悠鏡頭下的畏懼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也許是從習慣了每天擠地鐵從東五環奔向東四環擠得汗流浹背開始，也許是從習慣了冬天出門看PM2.5戴口罩開始，也許是從習慣了被不斷攀升的房價碾壓開始，也許是從聽到一個又一個不靠譜的幾十個億的大生意開始……

又或者，是從坐在老狼的對面雲淡風輕地說起第一次聽到《同桌的你》的心情，開始……

畢竟，眼下的苟且，就是我曾經的詩和遠方。

瘋兔問我：你為什麼不離開北京？

我說，因為別的城市很難找到你們這群神經病啊！

爆撕

老闆姓姜 鉤直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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