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人間煙火氣，誰都別嫌誰俗氣

在不幸的源頭，總有一樁意外。

在幸福的源頭，總有一樁巧合。

——讓.波德里亞 《冷記憶》

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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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偶然，我的婚姻就始於一場偶然。

雖然我們倆看起來都是循規蹈矩的面相，對，長得就一張好像只有相親才結得成婚的臉，但相遇這事兒本無甚道理可講，就是極其偶然。我既不打遊戲，也不看足球。然後，我在一個足球網頁遊戲里認識了陳貓貓，就是如此不可理喻。

那年網遊和手游尚未成氣候，開心網也還沒賣掉，至今記得那個於我而言無聊到死的遊戲叫「開心一球成名」。至於我為什麼會去玩這個遊戲，因為那段時間猥瑣組長家的寶寶即將出生，他沒空自己掛，於是對我說：那個，你去幫我掛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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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偶然，我的初戀也始於一場偶然。或者更確切的形容，那就是一場意外。

那一年我剛剛大學畢業，作為一枚獨在異鄉師範類院校（男女生比例你們懂的）求學的土肥圓，我順理成章地避過了大學必修課——談戀愛。我媽可高興，這表示我至少不會因為感情問題選擇不回上海。

於是那一年，文青依然是種病的我，巴巴兒地去了阿壩州當西部志願者，一年期，想著了卻支教心愿，就回魔都。這並不是要不要去北上廣發展的命題，這是回家。作為土著，那會兒我爸又已經不在了，這事兒其實我也沒的選。

然後，我突然就戀愛了，以不能更文青的方式。那時候，我正在讀余傑的《香草山》：在這片已經不再蔚藍、不再純潔的天空下，如果還有一雙眼睛與我一同哭泣，那麼生活就值得我為之受苦。痴迷於書里廷生和寧萱的通信，喵的世間怎麼會有這麼美好的感情。

真的有吧，我的初戀毫無徵兆地起於一次聊天，黃昏的時候我們在聊幾米，天亮的時候我們在聊海德格爾，而中間整晚的時間，我們在聊《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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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金牛座，玩過暗戀是必然的。若說偶然，我的青春似乎因為一場偶然，全部耗在了和自己談戀愛上。

十七歲的雨季，在他即將出國留學的前兩個月，就這麼莫名地認識了。如此匆忙，彷彿遇見就是為了要說再見。起於互相看對方不順眼，止於隔著時差每年在同一天發郵件，互道「生日快樂」。其實作為一場純粹的暗戀，並無所謂開始或者結束，只是連喜歡，也發現在分別很久以後。後知後覺，不知不覺，談完這場一個人的戀愛，又寂寞又美好。

多年以後，偶爾想起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想起那閃爍的紅綠燈前突然被他拽到身後抓緊的手腕，覺得亦不枉年少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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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 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徐志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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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的部分，我告訴你偶然，但絕口不提緣分。人生若只如初見，美好的從來不是偶然本身。不過是一切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還來不及走向不美好。

說起緣分，自然是有緣又有分，才當得起「緣分」二字。所以我會說，我的婚姻既是偶然也是緣分，緣是偶然，分是人為。其實我見過身邊最好的緣分，反倒是那些相親終成正果的朋友，最為神奇的是兩對在人民公園相親角由彼此父母先相上的。

怎麼認識不是認識？誰又比誰更偶然呢？但如果考慮到我們對相親天生的反骨，其實始於相親終於愛情，不是比看似很美好的偶然，要困難更多嗎？以前覺得相親一點兒都不酷，現在細細想來，相親都能遇到真愛，酷斃了好嗎？

好的緣分，我說了分是人為。因為再美好的感情，都會經歷種種生活的糾纏，未必都關於錢，哪怕只是你愛吃甜我愛吃咸呢。但凡人間煙火氣，誰都別嫌誰俗氣。

所謂人為，不正是彼此一直努力在了解，努力在磨合，努力在好好相處嗎？是努力而不是勉強，努力到我們終於可以認定對方，或者努力到我們終於認清彼此不適合。結果無法預知，但我們至少尊重相遇，並不用幼稚的不甘心去糾結相遇的方式。世事喧囂，相遇就是偶然本身。

我是因為遇見陳貓貓的方式足夠戲劇化才決定嫁給他的嗎？顯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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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我的初戀始於偶然，更確切的形容，是始於意外。

我告訴了你這偶然的種種美好，但是我沒有告訴你，我初戀的那一年，是2008年，充滿了意外的一年，一場比一場慘烈。

那一年突然戀愛了又突然被拋棄了，不真實得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那一年我媽嫁人了，我為了避開過年的尷尬背包去了西藏，回程途徑西安突然就摔骨折了；那一年汶川大地震，他曾經說過要去接我的那個小鎮一夜間被埋了，小鎮有個美麗的名字——映秀。

災難來得太顛覆，失戀變得如此微不足道，那時候對我來說，最好的事情不過是，他活著，他平安，如此而已，萬幸。

我因為骨折養傷幸運地避過了地震現場，但2008年那一連串意外在心裡留下的，妥妥一座傷城。「災後重建」至關重要的一步，大概是治好了「文青病」，雖然我現在仍然是一枚不折不扣的文青，但是我沒病呀。初戀給我最大的後遺症，可能是下定決心嫁一個沒有前女友的男人。聽起來不太靠譜，但是你管我，反正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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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相愛容易相處難，若久處不厭，誰又敢說不愛呢？

日子曾經晦暗得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墨，終於也在平安喜樂的滋潤里氤氳成了一幅水墨畫，怡然而洒脫。

有時候我會對陳貓貓說：你個文盲，你什麼都不會，哼！

他會說：但是我老婆什麼都會呀，我們真是天生一對啊！

好有道理的樣子。沖這貨吵架時候爆發出的驚人情商，我覺得我就可以跟他快活地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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