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背著大嫂做賊似地塞給我兩千元私房錢資助我求學

追求上流生活屢敗屢戰：一位60後老人的喜劇人生（三十三）

從農村輾轉來到沙市，剛站穩腳跟，又要離開去南京求學，籌集巨額學費，我想到的首要人選當然還是大哥。

一天我跑到醫院，向大哥開口借錢。大哥對我說，你去向大嫂借，她已經給你準備了兩千元。

大嫂是沙市人，平時對我們兄弟很親熱，但我總覺得生分。我讀書差學費，不得不硬著頭皮向大嫂開口借錢。從大嫂手上接過兩千元，大哥送我出門，背著大嫂送給我兩千元，叫我不要聲張，說是私房錢。父母是農民，老了沒有退休金，大哥每年給父母多少養老費，也給岳父母多少錢，以免大嫂生悶氣。大嫂父母是沙市人，已退休，有豐厚的退休金養老，大哥一碗水端平，大嫂無話可說。這次大嫂借給我兩千元，應該是大哥早吹了枕邊風。

四千元到手，我舒了一口氣。

父親年底滿七十歲。二哥二嫂定於1996年農曆正月初四大宴賓客，給父親慶生。壽宴在二哥家舉辦。春節回老家過年，我向二嫂借錢，二嫂許諾收了人情款，借給我兩千元。

事後算賬，二哥他們收的人情與請客開支相抵，所剩不多。最終二嫂借給我一千元。

姐夫是木匠，家裡有積蓄向熟悉的村民放少量高利貸。感覺姐夫很勢利，嫌貧愛富。兄弟之中，他對老大老幺親熱倍至，對我不冷不熱。或許人窮氣大，我沒有開口低頭向姐夫借錢。

姐夫的大女兒英子是七零後，以大舅為榜樣，發憤讀書，考上了一所石油大學，畢業分配到一家油田企業工作。英子是我的晚輩中的老大，也是晚輩中第一個跳出農門的女孩子。英子的老公也在油田工作，行政幹部。我上南大進修的事，他們很支持我。我向他們開口借一千元，他們借給我一千八百元。

三哥患尿毒症病故，三嫂守寡，我不好意思開口向她借錢。三嫂在農村種地，一個人帶著兩個未成年的兒子過日子，實在不容易。三嫂知道我讀書差錢，主動借給我一千元。三哥是拖拉機駕駛員，在農村從事短途運輸搞副業掙錢，很快發家致富，算得上村小組的首富。後來三哥上縣城駕校考取了A照，準備貸款買汽車跑客運時，天妒英才，三哥不幸患上慢性腎衰竭，撒手人間。兄弟中，我與三哥最親近。如果三哥健在，我讀作家班區區兩萬元學費，不值一提。

老幺在省城讀書，從本科讀到研究生畢業，留校任教。因清貧在武漢結婚沒有請客。單位福利分房，裝修之後，手頭不大寬裕，我沒有打算向他借錢。

在給父親慶生的日子裡，我辭職讀作家班的事，成為一大話題。老幺學歷最高，說話最有權威份量，卻令我心寒。老幺說，凡事要講究投入與產出的比值。你已結婚成家，借一筆債去讀個本科，把工作丟了，值得嗎？大學不再包分配，你作家班畢業了又能幹什麼呢？搞專業寫作你肯定不行的！

老幺的話，一針見血地捅到我的軟處，畢業後，靠寫作為生，我只能喝西北風。雖然發表了一些文字，但我深知自己的老底。如果今生在寫作方面有所成就，我大不了是個體驗型的作家。我不會虛構，缺乏天才的藝術想像能力。我只善於表達我體驗過後的感悟，不會無病呻吟。如果先設定一個主題，讓我為這個主題而寫作，對我來說，簡直是一種酷刑。我深知即使到中文系進行了系統的學習，也不過是對寫作的一些條條框框進行了理論化的解讀。即使畢業於重點大學中文系作家班，我未來也不可能靠寫作為生。我寫作全靠生活體驗後的頓悟。至於什麼時候靈感降臨，有感而發，全憑繆斯女神恩賜。把這種不確定的頓悟用來換作銀子養家糊口的人，簡直鳳毛麟角。至少我絕對不會傻到用繆斯女神恩賜來換成銀子謀生。

我怯怯地對老幺說，至少可以教教書噹噹編輯吧。

當編輯是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只要有一點兒文字功底的高中生都能去當編輯。你是自考專科生，功底紮實，業餘作家，完全能勝任，何必多持一舉呢？

老幺毫不留情地打擊我的進修願望，他認為我讀了作家班出來，也不會找到什麼好單位。不如老老實實當工人，做好電工工作，堅持業餘寫作。老幺考慮到我已經結婚，辭職拋家僅僅為了讀一個中文系本科，得不償失。沒想到學問越高的人，思考問題越現實越理性。

然而，沒有進過大學校門的我，無論如何也要抓住這次接受再教育的機會，進一步地提高自己。

在國家積貧積弱飽受世界列強欺凌的時代，許多仁人志士遠渡重洋，留學海外，苦學知識報效祖國。我想讀南大作家班，沒有那麼高的思想境界，純粹是出於本能衝動。當年高考，是為了跳出農門，儘管名落孫山。現在通過大哥的關係，在沙市安居樂業，可是單位又開始走下坡路，逼得我不得不另想出路。

而且第二任妻子比我年輕，是白衣天使，我是企業電工，在世人眼裡，我不如她，我必須上進，讓世人特別是岳家人不小瞧於我。

冥冥之中，高等學府的一種神秘感也在召喚著我。對於沒有後台背景的我，讀了作家班出來能做什麼，心裡也確是一片茫然。但讀作家班的目的很明確，並不是為了當作家，而是為了見世面，為了更好的個人發展，為了讓岳家瞧得起我。至於畢業後，是否能夠找到理想的工作，那是以後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我對老幺說，有人失足坐了兩年牢出來，也要重新面對社會現實找工作。我讀了一個本科出來，總比坐了兩年牢的人不會差到那裡去吧。

老幺見我想讀書都想到了這一份上，無話可說。

最後，岳家借給我六千元，總算籌夠了近兩萬元的學費。上學時，我把學費縫到隨身攜帶的行李被絮里，包得嚴嚴實實。（未完待續。配圖選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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