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越燦爛，陰影越濃黑/妙齡女留學生章瑩穎遇害隨想錄

早上出門去看房，我一個人走在路上總容易想些什麼，於是不經意間又想起了兩周前失蹤的章瑩穎同學。也是這樣一個晴空萬里的星期五，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周繁忙的課業，她為了換一個便宜點的房子，走在看房的路上，然而上了一輛車後，一切都杳無音信了。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爸爸媽媽都過來接她回家了。

這是我在UIUC開始上課第一周發生的事，第一次看到尋人啟事時只想是哪個女學生心情鬱悶，外出散心了。直至後面兩天、三天過去了，我才相信大概是真的出意外了。不是夜黑風高的晚上，而是光天化日之下，不是在燈紅酒綠的紐約，而是在幽靜平和的香檳，所有人都震驚了。周邊的朋友個個人心惶惶，膽小的女生變得不敢獨自出行，走在路上不敢與陌生人有眼神接觸，在路上看誰都覺得：「有刁民想害朕！」

人們總強調第一印象的重要性，卻沒有人告訴我，如何妥善處理後期與初期的矛盾。所以，這大概是我震驚的原因。三十天不多不少，我在這邊剛滿一個月。在過去的這個月內，我多次公交坐過站，司機非常耐心地和我解釋這邊的公交線路，會帶我繞一大圈回到目的地並提醒我下車。跟著地圖導航找教學樓時，會遇到熱心的居民主動給我指路。過馬路時，有老奶奶提醒我小心鞋子沾上剛刷的油漆。逛超市時，人們推著購物車與你擦肩而過也會道個歉。或許是我足夠幸運，又或許像老媽調侃的那樣，我長著一張需要幫助照顧的困難臉，善良的人會多看我幾眼。可是，現在是怎麼了？我剛剛對香檳樹立起來好感似乎受到了挑釁。

我倒不會因為這樣的意外從此就裹著盔甲過活了，畢竟我最不願意做的就是因為別人的過失，犧牲自己生活的樂趣，更何況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哪怕是在我被虹橋火車站騙子騙錢後，冷靜了幾個小時，給他發了個受害者被騙後感，分析自己的問題後，我還是有九十九理由說服自己下次助人為樂。這一次，我自然也想這麼擁護我的世界觀，可是，這一次，似乎很難，很難。

瑩穎學姐恰巧也是我大學同學的高中學姐，和傳說中一樣，優秀，非常優秀的學生。除了媒體大肆報道的名校保送，還有極高的警惕性，具有很強的安全意識。如果說以前類似的綁架事件，我們可以引以為戒說自身要提高安全意識，那麼這次我們又能做什麼？她已經足夠具有自我保護意識了，選擇烈日當空的白天，走在交通要道上。所以我不相信如果換做另一個人，意外能夠得以避免。就像我們可以想到一百條提高安全的措施，加害之心者也能找到一百零一個突破點，所以即使瑩穎平日里不會上陌生人的車，這次也有了例外。

我好像找不到說服自己以後相信陌生人、幫助陌生人的理由了。還沒來得及細想，郵箱來了新郵件：FBI已捕獲嫌疑犯，系UIUC物理系phd學生，認為瑩穎已不在人世。原文用的詞是believe，我們常常翻譯成「相信」，相信的結果往往是美好的、充滿希望的。我不敢相信這樣的結果，也不願相信，所以將這裡譯作「認為」。關注的重心還有嫌犯，既然是這樣的陳述，多半是陌生人關係，如果本無交集，那麼這樣的遭遇更令人脊背發涼。

我不知道之後會給出怎樣的解釋，也不知道會不會像犯罪心理裡面一樣歸因於心理問題。不過我開始意識到世界確實是個美麗而又危險的大海。當你往社會這個大抽屜裡面一層一層裝入美好的事物時，是可能在某一天突然蹦出一條眼鏡蛇來的。

人性遠比我想像的要複雜、周國平說：「在人身上，神性和獸性彼此糾結、混合、戰鬥、消長，好像發生了化學反應一樣，這樣產生的結果我們稱之為人性。」在美國這樣崇尚人權、自由的國家，自由多了，約束少了，人變得越來越多樣，你可以遇見一心向主的善良信徒，也不乏心生惡之花的魔鬼。一方面人們為注重人權守護隱私的行為喝彩，另一方面指控監控系統漏洞百出。

民主自由了，安全怎麼辦？

本文作者系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留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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