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紀念塔中的漢字碑

華盛頓紀念塔

我到過很多國家的首都——東京、巴黎、吉隆坡、平壤、渥太華、新加坡等等，但都比不上華盛頓那樣美麗，那樣寧靜。

美國首都華盛頓沒有車水馬龍的擁擠，沒有鋪天蓋地的廣告，沒有絲竹亂耳之喧嘩，更沒有美國其他城市幾乎隨處可見的流浪漢和乞丐。有的是一片蔚藍的天空，滿城的碧草綠蔭，但見松鼠枝上跳躍，行人彬彬有禮，似乎有那麼一些「世外桃源」的感覺。

然而最使我流連忘返的，卻是那象一柄白色的利劍般刺入青天的華盛頓紀念塔。華盛頓紀念塔坐落在國會和林肯紀念堂中間的潮汐湖畔，紀念塔四周綠草如茵，鮮花似錦，塔的周圍有５０面星條旗獵獵迎風。

這座整體白色大理石建築的方尖塔高達555.55英尺，歷時36年才竣工。遊客們依次排隊進入塔內，如果乘電梯，70秒便可以到達塔頂。

我選擇了爬樓梯，一是可以領略一下當年沒有電梯「爬」的滋味，二是可以詳細觀看塔內的各種藝術品。

塔內牆壁用190塊紀念石塊組成，上刻紀念性文字或圖案，它們是由許多國家和美國各州市、社團和個人捐贈的。結果這一爬，竟爬了898級台階，才到了「一覽眾山小」最頂層。

說來你可能不相信，在講解員——一位漂亮的來自台灣的女大學生的指引下，在紀念塔內10層（60多米高處）的西側內壁上，我們看到了一塊花崗岩打磨的石碑。這塊鑲嵌得十分完好的石碑竟是在清朝咸豐年間由寧波工匠所鐫，並由寧波府官員贈送給美國政府的！

這真使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在美國的首都，在首都最莊嚴的建築物里，竟有著寧波人的傑作！這誰能相信？然而它確實鑲嵌在這裡，而且已有近150年之久了。這塊碑的周邊刻有僧侶、游龍、武士和精緻的花紋，碑文用優美的方塊漢字刻寫道：

欽命福建巡撫部院大中丞徐繼畲所著《瀛環志略》曰：

按華盛頓異人也。起事勇於勝廣，割據雄於曹劉。既已提三尺劍，開疆萬里，乃不僭位號，不傳子孫。而創為推舉之法，凡於天下為公。乎三代之遺異。其治國崇讓善俗，不尚武功，亦迥與諸國異。余嘗見其畫像，氣貌雄毅絕倫。嗚呼，可不謂人傑矣哉！米利堅合眾國以為國，幅員萬里，不設王侯之號，不循世襲之規，公器付之公論，創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華盛頓為稱首哉！

大清國浙江寧波府鐫，耶穌教信輩立石。咸豐三年六月初七日合眾國傳教士識

上面的這篇碑文是一個半世紀前（即公元1853年7月12日）所寫，標點是我加上的。碑文稱讚華盛頓是一個不平凡的人物。大意是：

他為國家起事強過（中國的）陳勝和吳廣，創建疆土比曹操和劉備還英雄。他雖然拿起武器，開闢了萬里江山，但並不自稱帝王，也不傳給子孫，而是創立選舉制度，使天下為公。他治理國家尊重好的風俗，不尚武功，這也和別國不一樣。他氣貌的雄偉超過常人，真正是傑出的人物！美利堅合眾國建國成功，疆土萬里，不設立王侯的稱號，也不走世俗的道路，大家的事大家來討論，開創了古今從來沒有的新風氣。在西洋歷史人物中，誰能不認為華盛頓是最值得崇敬的人物呢？

我想年代這麼久遠、佔據這麼顯著位置、具有這麼重大意義的漢字石碑，在美國不會有第二塊了。

也難怪1998年6月29日時任美國總統的柯林頓訪問我國時，在北京大學百年校慶期間發表了演講，其中有一段談到這塊漢字碑。他說：

從我在華盛頓特區所住的白宮往窗外眺望，我們首任總統喬治·華盛頓的紀念塔高聳人云。這是一座很高的方尖碑，但就在這個大碑里有一個小石碑，上面刻著：

米利堅不設王侯之號，不循世及之規，公器付之公論，創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這些話並非出自美國人，而是由福建巡撫徐繼畲所寫，1853年中國政府將它勒石為碑作為禮物贈送給我國。

我十分感謝這份來自中國的禮物。它直探我們作為人的內心愿望：擁有生存、自由、追求幸福的權利，也有不受國家干預的言論、異議、結社和信仰等自由。這些就是我們美國220年前賴以立國的核心理想。這些就是引導我們橫跨美洲大陸登上世界舞台的理想。這些就是美國人今天仍然珍惜的理想。

美國總統在中國最高學府的演講，無疑大大提高了這塊由寧波府代表清王朝贈獻給美國政府的石碑在中美文化交流史中的份量。

這也就是華盛頓留給我最美好印象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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