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是成長必經的路牌

作者：黎荔

四年時光匆匆，我還記得你們略帶青澀的笑顏。一晃而過，而今卻到了告別的時候。四年的守護與關愛，希望你們能夠得到滋養，在展翅高飛的時候，擁有力量。人生的階段，其實可以這樣劃分——畢業之前，畢業之後。畢業之前，我們是學生，一顆初心鮮活蹦跳；畢業之後，我們正式成年，味盡世間荒涼和滄桑。

也許你們都有這樣一份青春悸動，盼望著早些離開校園、離開宿舍、離開課堂、離開書本，與「難吃到極致」的校園食堂飯菜說「拜拜」。現在，這個時刻終於到來啦！你才發現，無論當初多麼吐槽的學校，畢業以後都會捨不得，連那個笑著說解脫的人，其實內心也在暗傷。因為，你們打打鬧鬧、自由不羈的生活，不會持續到天荒地老了，有些事情沒有做，再也沒有另一個青春，可以去做。又是一年畢業季，每逢分離，總有無盡的衷腸要訴，或悲傷、或甜蜜、或瘋狂……現在才知道自己對這片土地是多麼留戀吧？才意識到這片土地留下了你們最最美好的青春記憶吧？同學們，今天天氣不錯，明天沒有課，以後都沒有了……

正如林志炫歌里唱的：「時光的河/入海流/終於我們分開走，沒有哪個港口/是永遠的停留」。告別是成長必經的路牌，學會說再見是我們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修鍊的技能。人的成長不僅僅是知識的成長，成長的背後有一個本質：時間和空間。一句話就是：見識。時間過去，空間切換，你們被推搡著去習慣那些原本深入骨髓的陪伴猝不及防地離開。小到自己喜愛的美劇劇終，日日看的綜藝節目停播，期期必買的雜誌停刊；大到告別故鄉，學校畢業，戀人分手，工作轉換，漸遠了這一撥老朋友換了一批新夥伴……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爬過了我們的心靈和皮膚。空間就這樣一點點切出了我們人生的不同段落。

有時候告別是幸福的，因為有無盡的遠方。奔赴未來的情懷，有一點像剛剛發起來的發麵團一樣，那麼潔凈，那麼不確定，那麼香，不可遏制地成長著。盼望著許多事，可並不著急。生活像陽光下最藍的大海一樣，正璀璨晶瑩地在面前鋪陳開來。

有時候告別是傷心的。抬頭看看藍得沁人心脾的天空，四年的時光就如同一場夢境，飛逝流去卻無法捕捉。你們感覺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學生時光就已一去不返，成長是一件那麼嚴肅而痛苦的事，你們得在黑暗裡一個個孤獨地摸索，森林中危機重重，你們心中無時無刻不充滿了畏懼和顫慄，無時無刻不懷著「生」之焦慮。

也許成長的過程中，暗藏著一門叫「告別」的課，你們每個人都要終其一生去修滿學分。要在成長中學會一點一點變得強大。真正的強大，不是用財富、地位這些外在評價標準來衡量的，強大是心靈深處那種桀驁不馴的自由意志。

告別就是對人生做出適度的調整，如同蛻皮一般換掉舊皮，經歷一場創痛和幻滅，最後發現風日中奔跑的自己，又長大了好大一截子。成長就是：漸漸溫柔，剋制，樸素，不怨不問不記，安靜中漸漸體會生命盛大。別再為蛻掉的舊皮哭泣了，那只是你往日的衣服。成長是痛苦的，因為成長的反面意義便是自我一部分的死亡，而這一部分往往是年輕的、浪漫的，而最值得人懷念的。很快你們就會發現，工作的艱辛讓你老想著辭職休息，或者去讀書創業，事實上你又知道離開歸來再離來，也許只是一個生命的圓圈並無不同。你發現成為社會精英的幾率，和中彩票是一樣的。你發現，金錢的獲得是以時間和個人生活的犧牲為代價的。你發現，不要和老闆辨認是非對錯，因為消滅剝削只是一種傳說。你發現，自己開始變得複雜和世故，落地玻璃窗的一塵不染的辦公室，不如曾經鬧哄哄、一書包零食的教室。黛綠年華的浪漫夢想，也許只有當你一個人踽踽獨行的時候，才會像秋霧一樣，踏著貓的腳步又回到身邊，暫時給人以一晌貪歡。

但老師還是希望你們，哪怕前路崎嶇，莫忘初心模樣。此去經年，良辰美景。

大學四年乘風呼嘯而過，這是在預料之中的，從四年前踏進這片土地起，你們應該就知道，某一天學生證會註銷，一卡通會失效，熟悉的同伴各自奔赴自己的遠方。你們一定不會忘記，那飛花勝雪的櫻花道，那鋪滿金黃落葉的梧桐道，不掛女神的倩影、東花園的草坪、還有那校園裡悠然穿行的學術貓，你們不會忘記在圖書館搶佔座位的身影，你們不會忘記在康橋苑賣力地派發傳單的場景；你們不會忘記求職的艱辛、提交論文的忐忑以及為了GRE、托福和雅思紅寶書的折磨。東亭，胭脂坡、芍藥園，四大發明廣場，今後會常常夢中依稀，同時，你們也不會忘記西交人「精勤求學、敦篤勵志、果毅力行、忠恕任事」的校訓和「為世界之光」的胸懷氣魄。

既是人生的催促也是青春的不停留，你們的最後一個夏天，叫離別。常以為畢業遙遙無期，在轉瞬間你們就要各奔東西，驪歌聲聲，夏日的歌聲愈加熱烈，揮手作別這裡的最後一個夏天吧！從此翻山越嶺，去看遠方的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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