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SPA、過生日、凍精、殯葬，人們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狗

當第一頭歐洲野狼在舊石器時代被原始人類馴化為家犬開始，狗，這種長期作為「人類最好朋友」的動物，它就註定與人相伴。在北京，城裡人的狗早已不再是勞動的工具，它們成為了寵物，不在於物，更在於寵。知己、情人、親人……狗依照主人的需求，用一生扮演著屬於它的角色。

在北京的一家高端寵物店內，一隻波士頓梗被主人套上小西裝，戴上假髮，參加一場與豪車品牌合作的商業活動。人們創造了狗，又進而把自己的狗塑造成符合自身社會活動的樣子。人與狗的關係，總在陪伴與佔有之間遊走。

北京蟹島度假村在4月舉辦了一場惡霸犬展。這場犬展更像是一場關於肌肉、紋身、豪車的裝備競賽，「現在玩惡霸的，家裡沒輛哈雷，都不好意思跟人提。」一隻兇悍的惡霸犬的脖子上繞著手指粗的金鏈，他的主人赤裸上體，炫耀著全甲紋身。「你是愛狗，還是愛著一隻貌似兇惡的狗裝飾主人男性特徵的功能？」這個問題就如「你到底是愛漂亮女人，還是愛擁有漂亮女人的感覺？」一樣，很少有人可以誠實回答。

「養狗就是因為不想跟人打交道了」，繁育者楊玲被稱為「松獅皇后」。她不在乎什麼犬種何時流行，始終一代一代培育松獅。她的狗參賽拿回的獎花貼了整整一牆，獎盃放滿了16個架子。一隻叫「大聖」的，剛滿一歲就為比賽備戰，每日在跑步機上鍛煉，早上下午各跑兩公里。2001到2003年，人們對松獅狂熱，楊玲靠著它們在北京掙了幾套房，後來人們跟拋股票似的不養了，她為了養它們又賣了幾套。剩下的，她早跟兒子說了「別惦記」——那是給它們留的。

在南五環的一家別墅酒店內，張小姐為兩隻愛犬辦了一場生日派對，受邀的還有有另外兩隻狗和它們的三個主人。家境寬裕的張小姐是富養理論的信奉者，她的兩隻愛犬擁有某高級戶外品牌胸背的每一個顏色和款式，狗用玩具更是取之不盡。

阿琪媽媽和丈夫擁有兩隻秋田犬。這對夫婦把它們當作自己的孩子。當秋田犬們400元一次的SPA或者200元一刻鐘的足部護理時，他們自己的午飯只是一份20元的麻辣燙外賣。甚至，阿琪媽媽和丈夫還要像每個二孩家庭的家長那樣，在兩隻先後到來的愛犬之間，儘力維持公正。

伴隨著對愛寵情感的升溫，人們的消費也在升級。從衣著裝扮到美容美體，只要你願意花錢，你的狗可以享受到和人品類相同的生活服務。

在三里屯的國冠寵物店，一隻狗的標價很少低於8000元。高價是門檻，店主對客戶保證產品「身心健康，血統純正」，也向自己售賣的貓狗承諾,「把它們帶到真正喜歡它們的人家去。」這家店同時還與人合作，為寵物提供洗澡美容等服務。

同樣在這片北京的潮流生活地標區域中，聞聞窩寵物店自稱為擬人化的寵物生活館。其中，狗可以在按摩浴缸內享受花瓣浴，在燭光旁接受精油按摩，又或者用1888元購買一次洗剪吹全套服務。

一位受邀前來參觀的商人說；「現在的寵物都比人幸福。」確實，只要你願意在聞聞窩花上499元，狗就可以在一米見方的總統套房入住一晚。

犬賽並非是單純的選美，其正確含義是純種犬的結構展。狗理應是犬賽的主角，不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一些犬賽中，有人會採取整形等作弊的方法，掩蓋一條狗的缺點，以此獲得榮譽。「人是複雜的動物，狗是簡單的動物」，在牽狗師樊煜看來，犬展就是社會的縮影，「當你犬展比久了，如果你能比明白，你可能也活明白了。」

對於一條種犬而言，它生活的一切都是圍繞著它的生殖系統來做的。在北京凱美洛犬精子庫，優秀公犬的主人希望將狗的精子在最好的時間通過冷凍保存。一隻公犬的精子可以為幾隻母犬做配種，而一些市場上熱炒的犬種，配種的價格在兩萬到五萬不等。比金子還貴的精子價格，令一些犬主把狗當作了投資生財的道具。

在寵物醫院，有時人性表現得相當直接。有人威脅醫生「你要是給它治不好，那你就別活」，也有人得知狗患上重症，當即拋棄。在北京賽佳寵物醫院裡，至少三分之一的門診醫生家裡的狗是主人當場遺棄在醫院的。

當死亡降臨，那些為寵物傾注了一生之愛的人尤其難以平復。馬星麗不願埋葬自己因尿毒症去世的狗，把它凍在冰櫃里長達六年。想它時，她就打開冰櫃，擦一擦它臉上結出的霜。直到近日，這位安貞醫院退休醫生才將愛犬火化。

在一家名為寵慕的寵物殯葬機構里，服務與人類的殯儀館幾乎無異。CEO李超在為一隻狗做最後的遺容整理，犬主坐在門外守候。狗的身邊圍滿了鮮花，火化前還會依據要求蓋上往生被。有一位客戶告訴李超，「其實你不要覺得是你在陪伴它，而是它用它的一生陪伴你。」

攝影報道/吳家翔

編輯/楊深來

出品/騰訊新聞《活著》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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