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第一縷風 第一滴雨 第一聲雷 滋養出的雷公菌 我吃過

驚 蟄 雷 公 菌

肖力之

驚蟄過後，便有了雷。

春雷響，萬物長，打雷就長雷公菌。

因了這句老話，一直以為雷公菌是打雷的產物。奶奶每次打雷下雨之後，才去採摘雷公菌，更加深了這個印象。

雷公屎，是一種固氮藍藻，因其分布廣泛，各地老百姓叫法也各有不同。

如上海人，稱它為天菜。苗族人叫做＂Jib vib"。意思是＂長在岩石上的菌子＂。

它還有雷公屎、地耳、雨菌子、地衣、地木耳、地皮菜、雷公菌、地軟兒、地瓜皮等幾十個俗稱。

有了網路才知道，雷公屎並不是天雷的產物，也是菌的一種。

之所以讓百姓誤解，是因為它的生長，必須雨水充沛。

中國的大部分地方，只有過了驚蟄打雷，才有充沛的雨水，滋生出雷公屎。

老百姓發現，打雷之後才有，又沒有根，好像是憑空來的，於是人們稱呼它為雷公屎。

雷公屎，如膠質皮膜，呈暗橄欖色或茶褐色。最初，是小球形，慢慢長大，成片狀。

它們爬附地表，生長分散，常與雜草、雜物糾纏在一起，因而採收是個細心活，需要用手一個個拾取。

陰天或雨後，是採收地耳菜的良好時機。此時，光線柔和，加上雷公屎吸水發潮、個體膨大，生長處於旺盛期，韌性好，不易破碎。

印象中有關雷公屎最深的記憶，和兩個人有關，奶奶和婆婆。

婆婆是我們那的方言，是爺爺的母親，而爺爺的父親，稱呼公公。

我記事時，婆婆已經八十多歲，已身體羸弱，常年卧床。

她不睡卧室，說樓板太低，窗子太小，壓得她踹不過氣來。

讓子孫把她的床，抬到正堂屋，枕頭墊高，看著路人，從家門口來來往往。

她性子燥，嘴叼，飯菜十次有八次要罵，甚至摔碗。但她老人家酷愛雷公屎。

驚蟄剛過，只要打雷下雨後，婆婆就會催促奶奶，放了手上農活：快去給我撿雷公屎來打咯（蛋）湯呷。

奶奶是個孝順的人，其他的子孫因為婆婆的嘴毒，平常幾乎不到她床邊去。奶奶只默默撿起被婆婆摔壞的碗，一聲不吭的再去另外做菜。

聽了婆婆的吩咐，奶奶立馬解了圍裙，提著「濾筲箕」（小竹籃）就出發。

不久，奶奶就能撿回許多，放盆子里擇洗。

擇洗雷公屎是個技術活，首先得多放水，遠遠高於雷公屎，雙手輕輕攪拌，那些枯草枯枝就浮起來了，再把雷公屎撈出，剩下的水底，含有泥沙，倒掉。如此反覆多次，直到沒有雜草浮起，水底無沙。

用乾淨的濾筲箕，裝了洗過的雷公屎，晾水。

洗過的雷公屎晶瑩，頗為好看。

等雷公屎晾乾後，奶奶早已把蔥、姜，切成了碎末。

火燒起，往鍋里倒少許油，把薑末炒香，再放入水。蓋上，直到水燒開。這時，奶奶把雞蛋打在碗里，加入少許水，用筷子飛速攪拌，直到均勻。

水開後，放入雷公屎，攪開，把雞蛋汁淋入，一邊用勺子攪湯，直到出現蛋花為止，撒上蔥末，再放入鹽，生抽，灑上幾滴山胡椒油。

一鍋香噴噴的雷公屎咯湯，就做好了。

婆婆邊喝邊咂嘴：一碗雷公屎，喝了老不死，閻王來了勾不走。

因為嘴甜，婆婆總吩咐給我喝上一小碗，那滋味讓我久久回想，以致現在開湯，總是忍不住放個雞蛋進去，可惜在外雷公屎難得。

但凡喝過這湯，婆婆總能精神一段日子。

現在想來，雷公屎是萬物復甦的號角，是沾滿地氣之物。喝了暖和的湯，氣血暢通，接上了地氣，不精神，才倒是怪了。

清洗好，吃不完的雷公屎，奶奶便用團箕晒乾。曬時一定要盡量攤薄，以免燒壞。

晒乾的雷公屎，是黑色。很輕。

用袋子或箱子，存放於乾燥通風的地方。

除了做婆婆喜歡的雷公屎咯湯。雷公屎還可以做其他很多菜。

其中最簡單方便的是涼拌雷公屎。

將雷公屎洗凈，去雜，入沸水鍋內焯一下，撈出瀝水，裝盤，加入精鹽、醬油、蔥花等，再淋上麻油拌勻即可。

還有一例湯，雷公屎豆腐青菜湯，也非常好喝。

先將雷公屎洗凈；豆腐切小塊入鍋煮片刻撈出；鍋中燒油，煸香蔥花，入豆腐、精鹽和適量水煮沸，最後加地耳、青菜燉至入味出鍋。

雷公屎炒雞蛋

雷公屎清水淘洗撈出控水。雞蛋磕進碗里調入鹽攪成均勻的蛋液。鍋里倒進油放進蔥花炒出香味，倒進洗好的雷公屎用小火翻炒幾遍。把爐灶火關小倒進雞蛋液，等雞蛋液稍微凝固後，用鍋鏟翻炒讓蛋液裹滿雷公屎炒到稍鬆散。

韭菜雷公屎

雷公屎、韭菜各洗凈，瀝干水：鍋燒熱放油。至油熱投入雷公屎煸炒，將適量精鹽，人味出鍋待用：韭英（切段），入鍋煸炒，加鹽入味，再倒人雷公屎燜炒數分鐘即可裝盤。

雷公屎炒固始笨蛋

這個菜只吃過，色香味俱全，非常好吃，人家不告訴我做法。

還有，雷公屎空心餅、雷公屎鴨餅、雷公屎炒肉、鮮筍菌菇湯、農家煨雷公屎等等，就不一一介紹了。

婆婆對我說，有錢得人恰白耳朵（銀耳），冇錢得人恰青耳朵（雷公屎）。

她不知道，科學研究發現，雷公屎富含蛋白質，每100克含15克，高於雞蛋、木耳、銀耳；

她要是知道的話，定會嘖嘖咂嘴，怪不得喝了雷公屎咯湯，精神那麼好。

雷公屎還含有多種維生素，其中維生素C是紫菜含量的19倍，富含磷、鋅、鈣等礦物質，是兒童缺鈣症的補充食物，對人體補鐵養血也極為有利。

科學家魏茨曼研究發現，雷公屎其中一種成分，可以抑制人大腦中的乙醯膽鹼酯酶的活性，從而能對老年痴呆症產生療效。

可惜這個成果被發現得有些晚，婆婆在我上學前就已故去。

近年來，雷公屎越來越少，因為它只生長在不受污染的環境；它像一個嚴苛的老者，品味著我們居住的地方。

給農村破壞環境的陋習新俗，敲響了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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