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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溝橋事變」前蔣介石的對日謀略

楊天石,中國社科榮譽學部委員,研究生院教授,中國文史研究館館員

1933年1月1日,蔣介石打開日記,寫下了兩行字:

雪恥之記,已足五年,今年不再自欺乎?

倭寇警報日急,望自奮勉,毋負所生也。

1928年5月,蔣介石率兵北伐,在濟南受辱,立志雪恥,至此大體5年。回首既往,蔣介石對自己的抗日表現很不滿意,希望新的一年不再「自欺」,有所作為。鑒於日記常常最能反映一個人的真實思想和內心活動,本文將以蔣介石的日記為主,結合其他相關文獻,考察他在「盧溝橋事變」前的對日謀略,檢查他是如何對待自己的誓言的。

蔣氏30年代的日記至今尚未公布。台灣所存深藏不露,大陸所存只有3年:1931年為毛思誠摘抄本;1933年僅存1~2月;1934年為全年。由於1931年的日記我已在《「九一八」事變後的蔣介石》一文中利用過,故本文以利用後兩種資料為主。它們均為蔣介石日記原稿的仿抄本,未經任何改動,史料價值較高。其他年份,則依據《「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所引。它們雖然片段、零碎,並有刪節和改動,但從可以對照的部分看,此類刪改大多屬於文字加工,因此,在目前情況下,仍有使用價值。

一 避免決戰,以「和平」為推遲戰爭的手段

「九一八」事變後,蔣介石曾下過北上抗戰的決心,並曾為此預立遺囑。但是,沒有實行。旋即下野。此後直至「盧溝橋事變」爆發,南京國民政府的部隊和日軍只進行過兩次大的較量。一是1932年的淞滬抗戰,一是1933年的長城抗戰。

1932年1月28日,日軍突襲上海,以蔣光鼐、蔡廷鍇為首的第十九路軍奮起抗戰。當時,蔣介石尚未正式恢復公職,事變發生後,被任命為軍事委員,3月18日,又被任命為軍事委員長兼參謀長。他曾有過「決一死戰」的想法,決定遷都洛陽,劃分全國為4個防區,電令集結兵力,號召全軍將士「為國家爭人格,為民族求生存,為革命盡責任,抱寧為玉碎,毋為瓦全之決心,以與此破壞和平、蔑棄信義之暴日相周旋」。但是,事實上,蔣介石採取的是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方針。他既派中央警衛部隊組成第五軍,馳滬增援,並曾準備親上前線指揮;同時則寄希望於英美兩國駐滬總領事的調停,不願採取「強硬」態度。2月13日,他與何應欽研究決定:十九路軍已獲勝十餘日,「趁此收手,避免再與決戰」。20日,吳稚暉受張靜江等委託,自上海到南京,勸說何應欽「積極」輔助蔣介石指揮作戰,何不聽;吳隨後見蔣,聲稱十九路軍既已魯莽作戰,「今日之局,有如背水為陣,惟有前進,退無餘地者也。既已無端而為義和團,大家止﹝只﹞有從井救人,盲目而共為義和團」。但是,蔣不以吳的見解為然。5月5日,中日雙方簽訂停戰協定,中國方面失去了在淞滬地區駐兵的權利。

1932年12月,蔣介石估計,日軍即將侵略熱河,致電張學良,要他照預定計劃火速布置,聲稱「今日之事,惟有決戰,可以挽回民心,雖敗猶可圖存」。次年1月3日,蔣介石得到日軍進攻山海關的消息。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就又得悉山海關失守。蔣介石估計,日軍的下一個目標將是平津,準備親自北上一戰。日記云:「余決心北上,與倭一戰,以盡我心。至於成敗利鈍,則聽之。」其後,他發現日軍佔領臨榆縣城後,未再進攻,估計日軍有兩個可能,一是惱羞成怒,進一步擾亂華北;一是見機而止,了結戰事。他決定堅決要求日軍退出山海關,不再遷就,同時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態度積極備戰,開始籌劃調集部隊北上作戰。日記云:「無論倭寇再攻與否,我軍必如預計,急進以備其來。」但是,即使在這一情況下,他仍然寄希望於各國公使的干涉,擬以中國軍隊不願在平津地區作戰為理由,要求各國公使出面,設法保全平津。

日軍在山海關得手後,繼續進攻熱河。最初,蔣介石估計日軍如不從國內調動五師以上兵力,不會輕易進攻,但他仍決定派兵入熱,認真一戰,然後再與日方談判。日記云:「今日前方部隊已開進將畢,乃為接洽之時乎?抑待戰爭結果再與其接洽乎?然非與之一戰,則對內對倭皆不能解決也。故決與之一戰,未必果敗也。」這則日記最清楚不過地道出了蔣介石決定「一戰」的目的:不戰而和吧,日方可能提出很高的條件,國內各階層人民也會責難,於是決定「一戰」,打完仗再與日方交涉。這裡,蔣介石的策略是以戰求和,重點仍在交涉,並不想認真地、長期地打下去。

儘管如此,蔣介石仍然覺得局部戰勝也並無把握,所以迅速決定以「固守」為主。1月18日日記云:「此戰既不能克,則當專心準備,以待其來攻可也。」3月4日,熱河省會承德失守以後,蔣介石曾要求宋哲元、萬福麟等部反攻,但在大多數情況下,蔣介石均指示中國軍隊,選擇陣地,採取固守模式。後來,他甚至嚴厲規定,有關將領不得輕易出擊。

2月下旬,蔣介石在江西完成「剿共」布置,在各方呼籲下,開始作北上準備。他給自己規定的任務是:支持現在戰局;收拾敗後殘局;部署華北繼起之戰局。同時提出,今後對日作戰,「以運用外交為中心」,蔣介石稱之為「使倭寇時受精神上之打擊」。3月6日,蔣介石秘密離開「剿共」指揮中心南昌,9日進抵保定。13日,胡適從北平前來問策,蔣介石表示,中國方面須有三個月的準備才能作戰,而且還只能「在幾處地方用精兵死守,不許一個人生存而退卻」,「叫世界人知道我們不是怕死的」。此時,長城各口的防務雖因中央軍隊的北來而得到加強,在喜峰口等處取得過局部勝利,但主帥是這種精神狀態,自難指揮部隊取得全局性的勝利。3月25日,蔣介石因江西「剿共」前線戰事失利,匆匆南返,決定對「寇患」,「取守勢」;對「匪禍」,「應準備速剿」。4月4日,蔣介石由南京赴贛,繼續「剿共」。同年5月5日,蔣介石決定「先行緩和華北之局勢」,將中國軍隊從長城沿線後撤,並將古北口至山海關等地劃為「緩衝」地帶。31日,中日簽訂《塘沽停戰協定》。

「九一八事」變時,南京國民政府和張學良都持不抵抗態度,受到國人詬責。此後,日軍進攻上海和長城各口時,蔣介石自然不能毫無抵抗,但是,他又並不真正想打,特別不願意調動全部力量,與日軍決戰。其原因,一由於他的興奮中心在「剿共」,關於此點,下文將要論及;另一原因則在於蔣介石對日本的軍事實力估計過高。他認為:日本已是現代化國家,日軍武器精良,技術高明,中國在短時期絕對無法彌補這兩大缺點。因此,在他看來,中國軍隊「有敗無勝,自在意中」。他甚至估計,日軍在三天內就可以佔領中國沿江、沿海的要害地區,切斷軍事、交通、金融等各項命脈,從而滅亡中國。

基於上述認識,蔣介石反對孤注一擲的作戰方法,強調對日作戰是一場長時期持久的戰鬥,必須「以時間為基礎,與敵相持,在久而不在一時」。因此,在戰略上,他反對「一線配備」與「一次決戰」,認為那樣做,一敗之後,將永無復興之望。他說:「我們現在對於日本,只有一個法子,就是作長期不斷的抵抗,他把我們第一線部隊打敗之後,我們再﹝還﹞有第二、第三線的部隊去補充,把我們第一線陣地突破以後,我們還有第二第三各線陣地來抵抗」,「越能持久,越是有利」。

《塘沽協定》簽約現場

《塘沽協定》簽字之後,日本軍國主義者暫時停止了對中國的軍事進攻,轉而支持地方實力派,企圖在中國建立所謂「華北國」、「華南國」、「蒙古國」,蔣介石也相應地改變了「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方針,轉而「為和平之最大努力」。

「九一八」事變後,國內、包括國民黨內部都有一部分人主張對日本「絕交宣戰」,蔣介石認為,在內無準備的情況下,絕交是危險的做法。在此後的幾年內,他儘力維持、改善和日本的關係,並且幾度想將這種關係向前推進,企圖以此來消除交戰危險 ,在兩國間謀取和平。1934年12月20日,蔣介石以徐道鄰的名義發表《敵乎?友乎?》,說明中日兩國猶如「唇齒輔車」,要求日方懸崖勒馬,及此回頭,和中國友好。1935年2月,蔣介石派王寵惠訪問東京,以私人身份向廣田外相傳遞「善鄰」希望,要求日方解決東北問題,取消不平等條約,維持兩國間的真正友誼。同年6月,發布《睦鄰敦交令》,禁止中國人民組織抗日團體,發表抗日言論。9月,又命駐日大使蔣作賓與廣田交涉,提出基本原則三項,要求恢復中日邦交的正常軌道,用和平外交手段解決今後一切事件。11月19日,蔣介石在國民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提出對外關係報告,聲稱:「和平未到完全絕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亦決不輕言犧牲。」他表示:「抱定最後犧牲之決心,而為和平最大之努力。」

蔣介石的「和平」努力反映出他爭取改善中日關係的願望,有其幻想的一面,同時,也是一種策略手段。他在日記中多次表示,對日作戰必須長期準備。如1932年6月16日日記云:「倭寇咄咄逼人,戰禍終不能免,然必有相當之準備時期,始得應付裕如。」 1936年6月,蔣介石對英國人李滋羅斯說:「對日抗戰是不能避免的。由於中國的力量尚不足以擊退日本的進攻,我將盡量使之拖延。」同年10月,張群與日本駐華大使川越茂會談期間,蔣介石與何應欽討論對日交涉時,曾明確表示:「如假我一年之準備時機,則國防更有基礎矣。」顯然,蔣介石的「和平」努力具有拖延時間,推遲戰爭,以便作好應戰準備的目的。

中日間的差距是事實,戰爭需要準備也是事實,蔣介石主張進行不斷的、有後續力的持久戰鬥也是正確的。但是,蔣介石對日軍實力估計過高,對戰爭中武器、技術的作用也估計過高,相反,對中國的抗戰力量則估計過低。他戰略戰術呆板,只知道打陣地戰、固守戰,不懂得集中優勢兵力攻敵一點的戰略戰術,也完全不懂得人民戰爭和敵後戰爭,這是他長期畏戰、避戰的原因。

二 企圖效法勾踐,忍辱負重,卧薪嘗膽

蔣介石是浙江人,熟悉越王勾踐卧薪嘗膽,發憤圖強,終於滅亡吳國的故事。在處理對日關係上,他時時以這一故事自勵。「九一八」事變發生後的第二天,他就在日記中寫道:「卧薪嘗膽,生聚教訓,勾踐因之霸越,此正我今日之時也。」此後,他的日記中多見有關記載。1934年1月30日,蔣介石會見日本武官鈴木美通,日記云:「其藐視之意,溢於眉目,非卧薪嘗膽,何以復國?」史載:越軍戰敗,勾踐被圍時,范蠡曾對勾踐說:「節事者以地,卑詞厚禮以遺之。」蔣介石特別將這兩句話抄在日記里。對「節事者以地」這句話,前人的解釋為:「時不至,不可強生;事不究,不可強成。」蔣介石特別欣賞這一解釋,也將它同時抄下。又,史載:勾踐作為俘虜入吳後,系犢鼻(圍裙),戴樵頭(粗布頭巾),為吳王夫差養馬,「三年不慍怒,面無恨色」。在吳王夫差生病時,勾踐為了取悅夫差,表示忠心,竟飲其尿,嘗其糞。對此,蔣介石極為欣賞,在日記中寫道:「勾踐入臣,不惟卧薪嘗膽,而且飲溲嘗糞,較之今日之我,其耐苦忍辱,不知過我幾倍矣!」

中國古代哲學家老子主張「欲取先予」。這一策略思想也為蔣介石所欣賞。1936年1月6日日記云:「對外,未到其時,惟有先其所愛,微與之期,以保吾國。」話說得雖含蓄,但意思很清楚。這就是,日本侵略者「愛」什麼,可以隱約地答應,同月20日記云:「雪恥。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顯然,目前的「與」並不是永遠的捨棄,而是為了未來的「取」;一時的讓步只是為了最終的「雪恥」。

中國古代的「以退為進」、「以柔克剛」一類思想也為蔣介石所採納。1934年4月23日日記云:「倭寇侮辱,非可以憤激制之,當知以柔克剛之道也。」同年11月10日,蔣介石在山西,閻錫山向他建議,對日不必準備武力,「免日仇忌,使倭對我無法可施,而後我乃有法對倭」。對於閻錫山的這番話,蔣介石在日記中評論說:「此其專重黃老之說也。」蔣介石雖沒有接受閻錫山放棄準備武力的意見,但是卻部分地接受了他的影響。當日日記云:「如何與倭寇避免正面衝突,使其無法可施耶?」此後幾天的日記內,即有「對倭暫睦」的記載。他準備派何應欽赴日,甚至有過自身「暫時退隱」的考慮。11月21日,他在日記中明確地寫下了對日「應取緩和」的字樣。

基於以上思想,蔣介石主張對日「忍耐」,甚至進一步主張「忍辱」。如:

1933年8月8日日記云:「九一八以後,國際均勢既破,國家人民命脈之所以不絕如縷者,惟此忍辱與謹慎,乃能保此一時也。」

1934年4月5日日記云:「倭寇欲以河北強作昔日之東北,並欲以1936年以前毀滅我政府,解決中國問題,是乃痴人說夢,但此時仍須以忍耐出之。」

檢閱這一時期蔣介石的日記和有關文獻,可以發現,類似的詞語比比皆是。蔣介石經常提醒自己:「當為最大之忍耐」,要能「受人之所不能受,忍人之所不能忍」,「非至最後之時,不與決裂」。

在忍辱哲學的指導下,日軍佔據東三省,他忍了;進攻上海和山海關等長城要塞,他忍了;要求中央軍和國民黨黨部、特務機關撤離平津、河北,以至成立漢奸政權「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和具有分離傾向的冀察政務委員會,他也忍了。直至「盧溝橋事變」爆發,他才忍無可忍,奮起抗戰。在這方面,蔣介石表現出少見的忍耐力。這不能不和勾踐的影響有關。

應該指出,勾踐的忍辱是在抵抗失敗、國家滅亡之後,而蔣介石的忍辱則是在國家尚在、事猶可為的時候。蔣介石的忍辱反映了他在民族敵人面前的軟弱一面,其結果是使國家權益一再受到損害。但是,也應該指出:有兩種忍辱,一種是為了苟且偷安,另一種是為了積蓄力量、待機反攻。蔣介石的忍辱顯然屬於後一種。

蔣介石早年即具有民族主義思想,30年代亦然。蔣氏1934年5月11日日記云:「自道光廿二年鴉片戰爭中英白門和約起,及袁世凱接受廿一條,乃至華盛頓九國公約止,中華民族之人格與國家主權皆為此九國公約所埋葬。」於此不難看出近百年來民族災難對他的影響。蔣介石和日本軍國主義者之間不僅有公仇,而且有私恨。1928年在濟南發生的「五三慘案」使他常存刻骨銘心之痛。日記曾云:「身受之恥,以今五三為第一。倭寇與中華民族結不解之仇,亦由此而始也。」

從蔣氏日記可見,他時常勉勵自己,奮發努力,洗雪百年來的民族恥辱。1933年1月4日日記云:「自今日起,每日記雪恥一則,總使倭寇敉平,國恥湔雪也。」1934年5月11日日記云:「中正負此傳統之污辱與重任,豈僅以本人不簽喪辱條約而得了乎!如何洗雪,勉之!」為此,他有過率領中華健兒與日本侵略者長期周旋,在十年之內恢復東北失地的想法。也有過收復台灣等地,「恢復漢唐固有領土」的念頭。1935年8月,他曾估計,日本軍國主義的失敗「當在十年之內」。

在某些時候,蔣介石甚至主張,利用矛盾,助長日本軍閥的驕橫氣焰,使其孤立。1933年1月19日日記云:「倭寇之弱點安在?彼軍閥對國際與國內皆為所厭惡。今養成其驕橫,使無忌憚。」次年5月5日日記云:對倭則「張其驕焰,多其外敵」。某次,他接見日本武官喜多誠一,對其驕橫不可一世的態度感到難以忍受,日記云:「驕者必敗,敵寇之驕,即吾人之勝,何憤激之為哉!」這裡,雖然多少有點阿Q精神,但也顯示出他對「物極必反」這一中國古代哲學命題的理解。

蔣介石也曾考慮過利用日本統治階層的內部矛盾,日記云:「此後更應注重日本內部文武兩派之勝敗誰屬,當使文派抬頭以制軍閥,抑使軍閥橫行,以促其孤立乎?」但是,在「盧溝橋事變」以前,這一策略尚未形成。

無可諱言,「九一八」至「盧溝橋事變」之前,蔣介石的對日外交是「妥協外交」,但是,這是一種暫時的「雌伏」,目的是為了他日的「雄起」,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們現在要忍受暫時的退屈,來謀將來最大的進展。」這是和獻媚外敵,一味屈膝投降並不相同的。

三 廣結盟國,寄希望於國際環境的變化

1933年3月,蔣介石在保定接見胡適,表示戰無勝利把握,交涉不會有效,要胡適「想想外交的問題」。蔣的這一意見,並非出於偶然的靈感,而是「九一八」事變以來的既定方針。從那個時期以後,外交運用在蔣介石的對日謀略中即佔有極為重要的位置。

「以夷制夷」是中國的老傳統。1927年4月,蔣介石在上海發動政變之後,外交上轉向英美,將蘇俄看成敵人。1929年發生中東路事件,蘇聯宣布與中國絕交,兩國外交關係中斷。然而,日本軍國主義者加緊侵華,得寸進尺。這樣,儘管蔣介石仍將蘇俄視為中國的「最後、最大之敵」,但已不得不優先處理對日問題。1934年2月11日日記云:「外交先日後俄。」這說明,在蔣介石此時的心目中,對日,比對俄更為緊迫。此後,與蘇聯的關係逐漸改善。

蔣介石

蔣介石將和蘇聯邦交關係的改善視作對日本軍國主義者的打擊,1932年12月,顏惠慶受命與蘇聯外長李維諾夫在日內瓦談判,決定恢復邦交。13日,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與俄復交,足使倭人膽怯,而於我雪恥復國之基,更增強一層矣。」 1933年1月,蔣介石派兵進入熱河,視之為對日本軍國主義的第二打擊,而將「對俄復交」視之為「第一打擊」,可見,在蔣介石的心目中,外交運用較軍事布置更加重要。

20世紀30以至40年代,「北進攻蘇」一直是日本軍方的重要方略。蔣介石總結20世紀初年日俄在中國東北開戰,俄國慘敗的經驗,幻想在第二次日俄戰爭中俄國人能先動手,出動空軍轟炸日本及其在中國東北的基地。1934年4月,他和汪精衛、黃郛研究形勢時曾說:

余料第二次日俄之戰,如倭寇內部之文武主張不能一致,則一年之後,俄必先取攻勢,以空軍作戰。如不先下手,則其海孫威與伯力先為倭寇轟炸毀滅,乃俄寇東方根據地全失,不能不退貝嘉湖以西,則成持久之局,此俄所不為也。故俄先必轟毀日本與東北倭寇之根據地,以行先著。且第一次日俄之戰,日乃不宣而戰,故俄國東方海軍全滅,為日所算,而此次開戰,則俄決不肯蹈此覆轍而坐以待倭也。

基於對日俄必戰的估計,蔣介石希望利用蘇俄的力量制衡日本。同年1月4日日記云:

倭寇既得偽滿,其意本足,惟懼大戰將起,恐我乘勢報復,故急欲強我屈服為與國,共防蘇俄,而其又懼蘇俄報復,與我聯合,故更求急進,使制服我也。敵之所畏懼者,即我之所最上者;敵之所欲急者,即我之所欲緩也。

「敵之所畏懼者」,指的是中蘇聯合;「敵之所欲急者」,指的是日本企圖強迫中國結為與國。蔣介石企圖以中蘇聯合抵禦日本的壓制。同年1月27日,蔣介石親自會見蘇聯大使後,判斷蘇聯有接近中國的願望。不久,蔣介石也相應決定「對俄則聯絡其感情」。

蔣介石希望在日俄開戰時,中國能保持中立,他最擔心的是日本強迫中國捲入戰爭。「盧溝橋事變」前,日本曾多次以協助中國取消不平等條約為誘餌,要求與中國建立「攻守同盟」,共同防俄。蔣介石對此一度憂心忡忡。1934年9月12日日記云:「倭寇與俄開戰時,是否敢強問我態度與不許我中立,是否其不顧列強與國聯之聯帶關係而強我加入其東亞戰線,此皆應研究明晰。」日記中,蔣介石設計過幾種拒絕日方要求的理由,但特別註明:「切勿與之說明不能參戰之情理。」為了避免被日方強迫參戰,蔣介石又決定對日實行諒解、和緩,從而促進日俄衝突。11月27日日記云:「應急與倭寇乘機諒解,以促進倭俄之衝突。」蔣介石當時的目的是:既不得罪蘇俄,又不得罪日本,讓他們兩方火拚,中國得免於難。

1925年前後,蔣介石曾將英國看成頭號敵人,日記中有大量與「英夷」不共戴天的誓言。其後,英國逐步從遠東退卻,對中國的威脅日漸減少,蔣介石遂決定聯英,將聯英作為南京國民政府的外交重點。1934年1月12日日記云:「外交如非與英有切實合作之可能,則無成功之希望。」4月9日日記云:「如何乃能聯英?」5月5日日記云:「對英則確切合作。」當年12月,蔣介石曾計劃於次年去英國訪問,並在考慮以「中英經濟合作」,給予「商務特惠」作為和英國的「交換條件」。

對美國,蔣介石態度搖擺,最初曾寄以希望。1932年11月9日日記云:「世界各國外交政策,有正義而不變者,唯美國而已。」他認為,美國政府的政策建築在最重視民眾輿論的基礎上,準備喚起美國國民,使美國成為「中國最友愛之友邦」。因此,有1933年派宋子文訪美之舉。宋子文先是與羅斯福共同發表保障遠東和平的聲明,後是簽訂中美棉麥貸款,中美關係有所發展。但是,蔣介石仍然不很信任美國。1934年2月,傳說美國將承認偽滿洲國,蔣介石雖認為無此可能,但他表示「美於國際信用實無價值」。這一時期,他和宋子文的關係惡化,因此,對宋的聯美主張持批評態度,日記云:「子文信從歐美以制倭,而不能自強,抑何愚耶!」同年3月25日,蔣氏在日記中指斥美國外交家「利己損人」,善於玩弄陰謀,提醒自己:「弱國如吾,能不察乎?」10月8日,蔣介石在接見美國武官時,又當面「痛斥美國態度之不正」。但是此後不久,蔣介石就逐漸改變其「重英輕美」觀念,形成「聯美製日」的策略,並且使之分量越來越重。11月27日日記云:「英美形勢已聯合對日,乃為中國存亡之轉機。」同年底,蔣介石確定了「運用英美」的總原則將它們視為中國抗日的同盟力量。

「九一八」事變後,蔣介石也加強了和德國的聯繫。1933年孔祥熙、宋子文先後訪德。1934年6月10日,蔣氏日記中有「催訂德廠合同」的記載。當時,中國正計劃與德方共建飛機製造廠,所謂催訂合同,應指此事。在蔣介石的催促下,該項合同於同年9月簽訂。這一時期,德國軍事顧問團積極介入中國的國防建設,參與制訂國防計劃大綱。1937年5月,孔祥熙再次訪德,購買軍火,及時運回,得以滿足幾個月後的對日抗戰需要。當時,蘇聯、美國、英國對中國的援助尚未開始,德國軍火成了中國部隊的重要補給來源。

蔣介石懂得:一個國家,首先必須自強、自助、自求,在發展和各個國家的關係時,要堅持自主,用人而不為人用。他分析當時國際錯綜複雜的關係,認為「如能運用得當,以求生存,用人而不為人用,則未始無復興之機」。30年代,列強間正在形成新的組合,蔣介石相信:「假以時日,國際環境當有轉機」,「東方戰爭勝負之分,必在歐戰決定之後,最後歐洲與世界必聯合處置日軍,以解決東方問題」。證以後來的歷史,蔣介石的這一估計是正確的。

1934年,蔣介石以圖表形式制訂過一份《救國方略》,分「安內」與「攘外」兩部分,其「攘外」部分如下:

聯絡美俄    以英制俄

攘外      對日 先日後俄

厚交英意    以美製日

從上表可以看出,「九一八」事變之後,對日已經成了蔣介石外交策略的核心,也是其「攘外」的唯一內容。為了對日,他在國際上廣交朋友,聯絡友邦,藉以制衡日本。對此,日方曾一再表示不滿和抗議。1934年4月,日本外務省情報部部長天羽英二聲明:「如果中國採取利用其他國家排斥日本」,「或者採取以夷制夷的排外政策,日本就不得不加以反對」。日本外相廣田弘毅也認為,中國企圖「利用外國的影響來束縛日本的雙手」,於1935年10月,向中國駐日大使蔣作賓提出,中國須絕對放棄「以夷制夷」政策。這些地方都說明,蔣介石的這一時期的外交策略打中了日本軍國主義者的痛處。

四 從「安內」為重到「攘外」為重

30年代,中國危機重重,蔣介石面臨諸多問題,其中最尖銳、最突出的是日本的侵華威脅和中共的「紅色割據」。蔣介石在二者之間,常常感到焦頭爛額,應付為難。1931年秋,蔣介石對江西蘇區實行第三次「圍剿」,不久,「九一八」事變發生,部分軍隊抽調北上,「圍殲之功,虧於一簣」,使蔣介石極感惋惜。此外,還有各地割據或半割據的地方實力派,如廣東陳濟棠、廣西李宗仁、白崇禧、華北馮玉祥、山東韓復榘、山西閻錫山、陝西楊虎城、西北孫殿英、新疆盛世才等,都使蔣介石懸心吊膽,難以安枕。怎樣處理安內和攘外的關係,尖銳地擺到蔣介石和南京國民政府的面前。

蔣介石以圖表形式制訂的《救國方略》,其「安內」部分如下:

從上表可以看出,蔣介石的「安內」所要解決的問題分三方面:1. 以武力「剿滅」中共。這是蔣介石的興奮中心,所以列了「信賞必罰」等4條措施,期於收到實效。2. 組成漢、滿、蒙、回、藏五族聯邦。30年代,中國邊疆處於多事之秋。東北溥儀「稱帝」,內蒙古德王勾結日本,新疆蘇聯滲透,西藏英國覬覦。這些,使蔣介石感到,幾年之後有可能「盡失邊疆」。因此,蔣介石有過「以民族平等為原則,組織五族聯邦制度」的想法,也曾準備於十年內在滿、蒙、藏等地進行「自治試驗」。3. 解決和地方實力派的關係,實現國家統一。為此,蔣介石認為首先要「改良中央」、「建設東南」,在此基礎上,對華北派「懷柔」,對兩廣派以武力平定。

蔣介石最初主張,將安內放在優先位置。1931年7月23日,蔣介石發表文告稱:「准攘外必先安內,去腐乃能防蠹。」這是他對於二者關係的第一次明確表述。同文中,蔣介石並稱:「不先消滅赤匪,恢復民族之元氣,則不能禦侮;不先削平粵逆,完成國家之統一,則不能攘外。」1934年8月20日日記云:「非平粵桂,無以安內攘外。」可見,蔣介石所稱安內,既指中共,又指胡漢民、陳濟棠、李宗仁等地方實力派。

對地方實力派,在大多數場合,蔣介石採取懷柔、籠絡策略。對兩廣,則主意不定,策略變化較多:有時主張「武力平定」,認為「粵非速征不可」;有時主張拉一派,打一派,「聯桂制粵」,或聯湘制粵;有時主張調和汪精衛與胡漢民的矛盾,舉胡為總統。經過反覆思考,蔣介石主要採取了兩項對策,一是分化廣東內部。1934年3月16日,蔣介石日記即有「與粵空軍聯絡」的記載。這一策略在1936年的兩廣事變中收到了實效。一是「緩和」。1934年11月27日,蔣介石發表《劃分中央與地方權責宣言》,提出「和平統一」及「國內問題取決於政治,不取決於武力」等主張。《宣言》稱:「今日救國之道,莫要於統一,而實現統一,端在乎和平。吾人當此歷史上空前未有之困難,若非舉國一致,精誠團結,避免武力為解決內政之工具,消弭隔閡,促成全國真正之和平統一,實無以充實國力,樹立安內攘外之根基。」蔣介石對這一宣言很重視,視為「政治新階段」。當時,日本軍國主義者正在積極支持華北、山西、山東、華南等地方實力派和南京政府對立,企圖建立所謂「華北國」與「華南國」。《宣言》所提出的「和平統一」方針是對日本侵略者分裂陰謀的打擊。1月28日,蔣介石會見王寵惠、羅文斡、孔祥熙等,決定「對胡妥協」,同時決定派孫科赴粵,與「西南派」和解。11月29日,蔣介石起草致胡漢民函,日記稱:「既決心妥協,則當以至誠出之,故文句尊重如故也。」此後,至1936年胡漢民去世前,蔣介石對「西南派」採取的都是「和解」方針。

蔣介石在提出「和平統一」方針的同時,也應允對國內政治進行部分改革。1933年,他有過「開放政治,以政治奉還於民」的一系列想法,但僅限於想法。到了1934年1月發表《劃分中央與地方權責宣言》時,他就公開提出,要保障人民依法享有言論結社自由,聲稱「不願徒襲一黨專政之虛名,強為形式上之整齊劃一」。這些主張,顯然是對國內愛國民主人士和地方實力派的讓步。

蔣介石最不能容忍的是中共的「紅色割據」,在「九一八」事變以後,他仍然堅持「圍剿」方針,企圖在最短期間,以最快的速度「剿平」中共,然後再從事抗戰。自1932年7月至1934年10月,他先後組織了對「蘇區」和紅軍的第四、第五兩次「圍剿」,必欲除之而後快。但是,其間他也有動搖的時候。1933年1月20日日記云:

近日甚思赤匪與倭寇,二者必舍其一而對其一。如專對倭寇,則恐明末之匪亂以至覆亡,或如蘇俄之克倫斯基及土耳其之青年黨,畫虎不成,貽笑中外。惟以天理與人情推之,則今日之事,應先倭寇而後赤匪也。

蔣介石認識到,在「剿匪」和抗日之間,只能二者擇一。全力抗日吧?蔣介石擔心共產黨的力量會發展起來,自己的統治最終會被推翻;全力「剿匪」吧?又不合於「天理與人情」。從這段日記看,蔣介石已經認識到,抗日是民族大義所在,必須「攘外」第一,「先倭寇而後赤匪」。1934年11月15日,他也曾在日記中寫道:「救國之道,惟在免除內戰。」可見,上述觀點,並非偶然靈感,而是經過較長時期思考的。蔣介石之所以堅持「剿共」方針,阻礙他做出正確決定的是對南京國民政府和自身命運的憂慮。

正是出於這種憂慮,在相當長的時間內,蔣介石認為內憂重於外患,視中共為頭號敵人。1933年4月6日,他從河北保定匆匆趕回江西,即在撫州發布命令稱:「外寇不足慮,而內匪實為心腹之患。」同月11日,他在南昌軍事整理會議上發表講話稱:「中國存亡之關鍵,不在外患,而在內憂,不在步步侵入的日本帝國主義,而在盤據國內為國家心腹之禍的土匪,目前我們只要能安內,則攘外就不成問題,把匪剿清以後,來對付日本帝國主義。」有時,他甚至把中共看成「惟一之大患」。當時,國內許多部隊紛紛要求北上抗日,廣東、廣西、福建三省曾準備組織聯軍,北上參戰,但都遭到蔣介石的阻止和拒絕。4月15日,他致電陳濟棠說:「贛匪殊不可輕視,似不如先其所急,分工合作,南中傾全力以剿共,華北負專責以禦侮。」 21日,再電陳濟棠稱,共產黨一旦突圍成功,必然「國本動搖,立蹈明末覆轍,雖有善計,亦無法收拾,為禍之烈,或較日寇侵略而有加」。當時的國民黨和中共之間有巨大的政治分歧,但無論如何,總是「兄弟鬩於牆」,在民族敵人面前屬於內部矛盾。蔣介石視中共為「心腹大患」,視日本侵華為「皮膚小病」,將中共看成遠比日本軍國主義者更為危險的敵人,這就顛倒了內外矛盾之間的關係,違背了國人團結禦侮的普遍願望,一系列的錯誤也就由此而生了。

要抵抗外敵,必須以國家統一,國內安定團結為條件。這一點,對於弱國尤為重要。蔣介石1933年3月20日日記云:「今日欲言抗戰到底,則非舉全國國民之心力彙集於一點,並統一全國之內政、財政、兵力,聽命於中央,不能有效。」這段話說得並非全無道理。問題是,怎樣才能實現統一?是以武力削平異己力量呢,還是求同存異,團結對外?遺憾的是,蔣介石在很長時期內採取的是前者。他置日益嚴重的民族危機於不顧,將本應對外的槍口首先用以對內,這就必然引起普遍的反對和抗議,最終迫使蔣介石不得不放棄這一政策。1934年底,蔣介石指派陳果夫、陳立夫兄弟著手解決中共問題。次年6月,雙方代表在香港會見,開始了國共兩黨間的艱難談判。這一舉措,反映出蔣介石從安內為重到攘外為重的策略轉變。

蔣介石的改變根源於多方面的因素。一是日本軍國主義者對中國侵略行為的不斷加深,一是國內各階層救亡圖存呼聲的加強。但是,他改變的並非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而是安內的方法,從「圍剿」共產黨改變為承認共產黨,從而實現了在抗日旗幟下的國內大團結。

五 秘密準備,以「剿共」為抗日之掩護,經營西南根據地

30年代,日本軍國主義者對中國的侵略得寸進尺,民族危機日益嚴重,蔣介石不得不作抗戰準備。1933年初,蔣介石在日記中寫下了幾則短語:「東南國防計劃。購炮雷彈計劃。備油避機計劃。」反映出他在思考國防建設問題。這以後,他不斷下達備戰指示:

2月,指示在長江沿岸馬當、田家鎮、武穴等要塞構築防禦工事。

3月,指示在江蘇、安徽、江西、湖北等省江岸分散布置潛伏炮兵,以扼制敵艦行動。

4月,指示參謀本部次長賀耀組迅速修建南京附近各地要塞聯絡道路。

6月,限令軍政部於1936年底前建立江防、航空、通信、新兵工廠的獨立生產基礎。

進入1934年之後,蔣介石對國防建設要求加快。當年2月,蔣介石致電賀耀組,限於當月制訂完成東南國防、以南京為中心的防空以及東南空軍作戰等計劃,同時要求勘定江防、海防各要塞附近的步兵陣地,繪成地圖。自此,各地國防工程全面啟動。至1937年2月,全國各地已築成機關槍掩體、小炮掩體、觀測所、掩蔽部等各類工事3374個。這一切說明,蔣介石在認真地準備對日抗戰了。

東南國防計劃的目的是為了防禦,但是,既然對日戰爭是一場長期戰爭,就必須有後方,有根據地。1932年11月,蔣介石等提議,切實進行長安陪都、洛陽行都的建設。1933年8月,他和戴季陶議事,再次討論遷都西安問題。次年1月24日日記云:「國防據點,分東北與西北兩部乎?」建設東北據點,目的仍在防禦,但建設西北據點,則是為了加強後方。此際,國民黨正在召開四屆四中全會。會議期間,蔣介石決定將國民經濟中心逐漸西移。為此,他提出:國家及私人大工業今後避免集中海口;開闢道路、航路,完成西向幹線;建設不受海上敵國封鎖的出入口;於經濟中心區附近不受外國兵力威脅之地區,確立國防軍事中心地;全國大工廠、鐵路及電線等項建設,均應以國防軍事計劃及國民經濟計劃為綱領等等。該會在宣言中並提出「救亡圖存大計」,要求集中國力、充實國力,鞏固國家統一,完成一切建設,以立禦侮之根本。1934年10月18日,蔣介石飛抵蘭州,日記云:「黃河形勢雄壯,西北物產之豐,倭俄雖侵略備至,如我能自強則無如我何也,極思經營西北,以為復興之基地。」次年,他下令在河南進行軍事演習,構築永久工事。此後,他又陸續下令建築武漢、青島、濟南等地的要塞工程。

在更多情況下,蔣介石傾向於以西南為根據地。1934年初,他在日記中為自己列出了多項任務,其第34項為「決不任總統與行政院長,專心建設西南」。同年10月,中國工農紅軍撤離蘇區,開始長征。蔣介石決定經營四川,11月23日日記云:「如經營四川,應注重駐地,以對倭、俄寇與兩廣皆能顧到為要也。」

兵不厭詐。戰爭中要講究虛虛實實,藉以迷惑敵人,備戰也同樣如此。蔣介石1933年8月17日日記云:「大戰未起之前,如何掩護準備,使敵不加註意,其惟經營西北與四川乎!」次年12月29日日記云:「若為對倭計,以剿匪為掩護抗日之原則言之,避免內戰,使倭無隙可乘,並可得眾同情,乃仍以親剿川、黔殘匪以為經營西南根據地之張本,亦未始非策也。當再熟籌之!」這則日記透露出,蔣氏企圖在「追剿」紅軍的掩護下大力建設西南,以之作為日後抗戰的根據地。

此後,蔣介石即一面在西南地區追擊長征中的紅軍,一面加緊建設西南,統一四川、雲南、貴州三省。1935年2月4日,蔣介石在廬山規劃國防工業方案,電令趕筑西南各省公路。次月,蔣介石親自入川,在重慶發表演講,提出「四川應為復興民族之根據地」。當時,四川政治、經濟混亂,蔣特别致電孔祥熙。告以日軍在華北「似有箭在弦上之勢力」,同時告以「我方軍事與政治中心全在四川」,要他從速確定四川金融政策。接著,蔣介石又陸續巡視貴州、雲南等地,直到當年10月,才回到南京。1936年1月,蔣介石報告稱:日本之所以在華北挑釁,就是因為害怕四川、雲南、貴州三省的統一,成為中國復興基地,因此千方百計干擾,而他「看穿日本的詭計,無論如何,駐在四川不動」。日本軍國主義者在華北挑釁的原因,未必如蔣介石所云,但他看出,統一西南三省,「國家民族的生存,才有最後的保障」,這是不錯的。

以駐節四川、巡視雲貴為起點,蔣介石積極整理三省的政治、經濟,加強工業建設,發展交通,種種舉措,對於後來的抗戰都起了重要作用。1936年6月,蔣介石在和李滋羅斯談話時還說過:「當戰爭來臨時,我將在沿海地區做可能的最強烈的抵抗,然後逐步向內陸撤退,繼續抵抗。最後,我們將在西部某省,可能是四川,維持一個自由中國,以待英美的參戰,共同抵抗侵略者。」可見,他在當時已經料到了後來戰事的發展進程並為此作了準備。

中國現代軍事學家蔣方震極為強調空軍在戰爭中的作用,蔣介石接受了他的影響。1932年7月,蔣介石決定自任杭州中央航空學校校長。1934年決定將航空署改為航空委員會,自兼委員長。他在為航空學校書寫《訓教》時,特別提出「空軍救國」的口號。凡此,都可見他對空軍的重視。這一時期,他積極倡議購買飛機,派員出國考察飛機製造工業,在國內興建飛機製造廠,建設機場,實行防空訓練,為重要鐵路樞紐及黃河鐵橋配置防空設備,使中國空軍和防空力量得到一定加強。1936年10月,蔣介石到杭州主持航空學校第五、第六屆畢業典禮,對中國空軍的發展感到滿意,曾在日記中寫道:「五年之內,期趕上倭國空軍則可以保我國之安全矣!」

六 結語

「 九一八」事變中,中國軍隊未作任何抵抗就丟掉了東北大片江山,蔣介石和南京國民政府因此受到了國人最嚴厲的批評和指責。此後,蔣介石和南京國民政府有所改變,其表現是:在淞滬地區和長城各口抗擊來犯日軍;在談判桌上,南京國民政府也進行過若干抗爭。但是,就其總體考察,這一時期,蔣介石和南京國民政府的對日外交仍以妥協和退讓為特徵。蔣介石實行這一政策,有其錯誤的、應予批評、譴責的方面,也有弱國面對強國時的無奈與不得已。它是一種政策,也是一種謀略。蔣介石在對日步步退讓的同時,又以勾踐卧薪嘗膽的精神激勵自己,進行抗戰準備:對內,調整政策,比較妥善地解決了和地方實力派以及和中共的矛盾,同時,建設西南基地;對外,廣交朋友,聯絡盟國。這些,都為後來的抗戰勝利打下了基礎。

《蔣氏秘檔與蔣介石真相》外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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