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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 作者:祁浩

我 的 母 親

作者:祁 浩

我的母親1928年農曆2月29日出生在朝邑縣小坡村莊子上,該村是古輔氏城所在地,村子人均耕地較多,幾百年來,一直是方圓十幾里較富庶的村寨。舊時,講究婚姻門當戶對,外婆的娘家是南烏牛村(今步昌村)大戶。母親的大妹妹,嫁到南灣里村一姓車的大戶家,聽老人講,南灣車家,有油坊,當鋪和百畝良田。由此可推斷出,母親出身的家境較好。在上世紀50年代,外婆家成分被確定為小土地所有者,簡稱應該就是小地主吧。

母親有4個妹妹,一個弟弟。母親的弟弟叫作段育德,聽母親說,她弟弟特別好學上進,十幾歲時考什麼公學,沒考上,外婆和外公嚴重批評了一頓,之後我這位舅舅鬱鬱寡歡,後來得了急性黃疸肝炎,因誤診耽擱了病情,最後沒了。舅舅的病逝深深打擊了外婆外公,外婆為此哭壞了眼睛。母親每每提到他的弟弟,眼睛裡全是淚水。外婆和外公的模樣我至今記憶猶新,母親和外婆長的極像,外公留著舊時鄉紳們特有的鬍鬚,大眼睛,冬天裡喜歡帶著瓜皮帽。外婆家的門樓很高,後因破舊,門房和偏房拆掉了。關於外婆家的記憶我知道就這些。

在我們的想像中,地主們大多苛薄,吝嗇,靠剝削長工和佃戶生活,事實上,許多地主多勤勞,精明,靠幾代人的積累,慢慢富起來,大多地主自己都勞動,在特別農忙時才雇長工和短工。地主對長工短工一般較好,白鹿原里的白嘉軒最能代表那時小地主。他們有著傳統文化精神,治家和教育子女都很嚴。 母親很小的時候,她的爺爺便從小培養她們姐妹幾個的經濟和獨立意識,母親常講,她的爺爺常讓她們姐妹們幹家務,然後按數量和質量發給銅板。在教育她們姐妹幾個獨立時,外公外婆常說,『左手有不如右手有,別人有不如自己有。自己親人有,還需張口討要,』所以母親從小就有很強的自立和獨立能力。各種女紅,生活技能母親樣樣精通,什麼紡線,織布,裁剪衣服,做布鞋,母親都是一把好手。

母親不識字,對文化有一種敬畏精神,她很敬重讀書人,母親常常把村子裡幾個考上大學的,作為教育我們的典範,我彬哥和喜玲姐從小學習就好,家裡的土牆上,貼滿了他倆每學期獲得的獎狀,這也成為母親的驕傲,每每家裡來客人,滿牆的獎狀成了母親最津津樂道的事情,後來,因為家境變故,彬哥和玲姐都未上成大學,一個早早養家,一個成了母親的做家務的幫手,母親常常覺得委屈了他倆,於是決心把我供出來,讓我不要再修地球,不要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無奈我天生愚鈍,連補習了兩年也沒考上大學,母親和彬哥沒有放棄我,讓我第三年繼續復讀,連續兩年的高考失敗,我極度不自信,就是1993年5月,高考前2個月,因為一位老師的譏諷,我堅決不上學去了,也不準備參加當年的高考,母親耐心的開導我,她說;娃,自古無考場外的秀才,虧你枉讀了十幾年書,把書讀到驢肚子去了,再熬兩個月把試考了,考的好壞咱不提,試一定要考,人家譏諷你,你出息點,不就完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快上學去『就這樣,母親把我趕到了學校。高考結束後,因為極度不自信,我胡亂的填寫了志願,連高中專一欄志願也未曾填寫,放榜的時候,我騎上自行車到縣招辦看分數,自己分數高於中專錄取線接近地市級錄取分數線,這下,才謊了神,回家把情況告訴了母親和彬哥,那時,我的家經濟極度緊張,彬哥剛蓋完房子,父親常年有病,癱瘓在床,家裡連給父親看病的錢也拿不出,那時,沒有農村合作醫療體系,許多農民有病多是扛著。母親和父親讓彬哥把埋在院子中的一百多塊袁大頭挖出來,以每塊20元的低價賣掉,用這些錢跑事情,在地區招辦補填了高中專志願。家裡遇到過多少苦難,父母都沒動過這些古董,然而為了這個不爭氣的小兒子,他們表現出破釜沉舟的愛。我們常說,崇拜什麼人,其實,每個人最應該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給了我們的生命,給了我們世界上最無私最偉大的愛。一個人即使活到六七十歲,有母親健在,便可以多少有點孩子氣,失去母親,人只要在夢中,才能找到內心難得的安定。

現在我們常講,窮養兒子富養女兒,這話有道理,女性從小生活在較富裕的家庭,長大後,會正確看待財富,一般知書達理,看問題較長遠,不會鼠目寸光,不會被物質引誘。母親常教育我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義之財不可得。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大哥十七八歲時,結交了許多不良青年,整天遊手好閒,不學無術,偷雞摸狗,母親看了很著急,於是,便讓大姐夫給大哥找了個師父,讓大哥跟著木工師傅學手藝,後來,大哥成了很有名的木匠,做傢具,包沙發,靠手藝吃飯。彬哥沒機會上大學,1983年,他在報紙上看到石家莊某技校培訓無線電修理技術,於是,便告知母親,母親大力支持,從親戚朋友那借來盤纏,交給彬哥,讓他學習技術。後來彬哥學有所成,成了方圓十里修電視和收音機的高手。至今,兩位哥哥對母親當年堅持讓他倆學得一門手藝的事情還很佩服。

每次出門走親戚,或者到朝邑街道賣雞蛋,母親都要穿上整潔的衣服,兜里裝著兩個白凈的手帕,一個用來擦汗擦手,一個像包黃金一般,幾層層地包著些紙幣。家裡來客人時,母親再忙,也會停下手中活,款待客人,給客人沏茶,拉話,做最好吃的飯菜給客人,來客人時,孩子們是不許上飯桌的,等客人走後,才可吃飯。母親常教育我們,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不許倒頸卧項,坐時不許搖腿,不許大腿壓二腿,,吃飯時大人沒動筷子,孩子堅決不許先吃,吃飯時不許發出聲響,給大人盛飯時必須用雙手……總之,母親似乎在生活細節上對我們要求很嚴。

母親偶爾也玩古牌,抹花花,冬日農閑時,巷子里的小腳老太太們,常邀請母親一起玩抹花花的古牌,母親推脫不得,便於她們一起玩牌,每次都是母親贏,贏錢後,母親會打發我,用贏得這些錢去買些水果糖和瓜子,然後分給那些小腳老太太,由此可見母親應該很聰慧,她雖然不識字,但心算能力極強,許多時候會一口報出結果。母親常常教育我們。『吃不窮,穿不窮,計劃不到一世窮『』,教育我們做事做人要有計劃。

在我的記憶中,母親是那麼勤勞,善良,賢惠。每天,天麻麻亮,母親就早早起床,把院子從後到前掃的又干又凈,接著,早早燒上一鍋煎水,給父親把濃茶沏好。之後,便開始做早飯,母親每天就像變戲法一樣,天天給我們做出最好吃的飯菜,即使在物質極其匱乏的年代,一碗碗手擀麵,筋筋的,細細的,下面時,大火煮一煎,僅僅一點蔥花,就是人間美味,沒有蔬菜,各種野菜,麵條條,灰灰菜,薺菜,刺蕨,人翰,豬毛菜,苦菜,掃帚菜,蒲公英,白蒿。。。。。。用開水一過,撒些鹽和花椒面,就是可口的菜肴。端午節的時候,母親早早起來,開始為一家人準備節日的美食,發麵,燙麵,用紅糖麵粉拌成餡子,早早吃過早飯,她就一個人開始忙起來,支起油鍋,開始為我們炸油條,油糕,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忙,最多讓一個孩子燒火就可,幾個小時過後,母親為一家人準備好了豐盛的午餐,一大盆油條,油糕,當孩子們享受食物的美味時,母親露出開心的笑容,而她自己僅僅吃一點,問她為什麼不再吃了,她說自己忙碌了大半天,油炸的油煙味她聞的不舒服。母親每天早早起來,燒開水,打掃院落,為一家人準備一天的飯菜,她做得每頓飯菜都是那麼可口,我小時候常常幫母親燒火,母親常為我烤些饃塊,紅薯。每年農曆2月初2,龍抬頭那天,母親會為我們炒些黃豆黑豆棋子豆【用麵粉做成兩厘米大的小塊,晒乾,裡面有鹽和調料】,烤健健饃【一種像鳥,像魚,像蟲子的關中花饃】,每家的孩子比誰家的饃烤的黃而酥,而這一天母親還會為我煮兩個雞蛋,雖然家裡養了十幾隻雞,但雞蛋多是賣錢用的,一家的柴米油鹽錢,全是從賣雞蛋支出,除了來貴客,平時很少能吃到雞蛋,那時的雞蛋真好吃,母親常說,雞的蛋,糧食換,那些雞,是母親的小銀行,我常常到田野里捉螞蚱,用狗尾巴草穿起來,常常能捉五六十隻,回來就全部喂這些雞,我現在才知道那時雞蛋好吃的原因。知了在巷子外的大樹上開始唱歌的時候,母親開始為織土布準備了,把紡的棉線用十幾穗子插在錠子上,然後用一個大軸捲起來,為了讓織的土布漂亮好看,她在此前,還要把棉線染色,天藍色,紅色,最後,再把有顏色的棉線按一定的規律排開,卷在軸上,冬季農閑時,母親的織布機就有節奏的響起,一丈丈結實好看的棉布就織了出來,每天夜晚,母親在煤油燈下,縫補我們淘氣扯爛的衣服,或者搖起紡車,紡棉花,記憶中的母親,是那麼和藹,勤勞,善良,心靈手巧。她愛孩子,從不罵我們,打我們。尤其愛她的最小的兒子,我。記得我每次闖了禍,父親打我的時候,母親總是護著我,有次,不知什麼原因,父親用笤帚把打我,在灶房燒火的地方,我被打的沒處躲,母親上前制止父親,父親正在氣頭上,打我的笤帚把竟落在母親的身上。快過年的時候,母親天天忙的不可開膠,用簡單的食材,為我們準備過年的美味,臘月20後,母親便開始和孩子們一起把每間屋子,徹底打掃一遍,上房,廈房,門房。旮里旮旯,都打掃的乾乾淨淨,把土炕的上面鋪的也要接起,徹底打掃,然後就開始蒸年饃,用自己磨得麵粉,頭道和2道麵粉,頭一晚上就起面【發麵】,用自己做得酵子,把土炕燒熱,一大早,天麻麻亮,母親就早早起床,開始蒸年饃,通常要蒸一整天,4,5大鍋,每大鍋有300多個年饃,蒸出來的年饃,又白又香,散發著麥子的香味和酵子的清香,加油潑辣子,一個7,8歲小孩就能吃3,4個。蒸出來的年饃,要在薄子【用高粱稈或狼尾巴蒿織成的帘子,用來曬農作物】晾涼,最後裝在瓮里,在沒冰箱的年代,瓮,瓦罐,等器皿是貯藏食物的好東西,年饃作為主食,是關中農村過年的必備品。臘月27,28.母親開始煮肉,蒸碗子.除夕那天,母親把過年的所有物品·都進所能的準備好,自然,每個孩子都有過年的新衣服,即使再窮,再困難,也不例外。母親常說,孩子 過年,大人過難。

母親很愛孩子,我們姊妹兄弟多,母親以她的勤勞和智慧,把家經營的有聲有色,春天,帶著孩子們挖各種野菜,夏季,麥收後,在關中平原哪廣闊的田野拾麥子,秋冬時,在以成荒的廢棄棉田裡撿遺漏的棉桃,然後,回家自己用手搖紡花車子紡成棉線,再自己染色,用織布機織成棉布,最後給全家裁剪成新衣服。家裡的零用錢,母親養了許多雞和一兩頭豬,賣雞蛋的錢就夠一家零用。豬嘛,是在年底,賣了錢,置年貨,給較大孩子添新衣服,衣服也是大的穿了,小的繼續穿。要是2,3頭的話,一般就有一頭就自產自銷。我的母親,把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那時,母親的姐妹們看我家孩子多,常幫母親,針線活,孩子們的衣服啦,有時在經濟上也幫一些。我的母親從沒打過我們,她是那麼賢惠,勤勞,善良。她太愛孩子了,像現在的父母們,對孩子,只是付出,從不說自己的苦處,但換來的是孩子缺乏愛心,自私,膽小的個性。母親最愛的孩子,我便是例子。一個人的性格,和他的童年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冬季沒柴火做飯時,我的任務便是去村子前的洛惠渠的渠底掃落葉,大渠【洛惠渠】兩岸全是參天的楊樹,落葉很多,用這些落葉和枯枝當燃料,做飯。我最愛偎依在母親身邊,她忙著為一家準備飯菜,我的職責便是燒火,母親常為我烤一兩個紅薯,或者饃塊。還試過烤雞蛋,哈哈。洛惠渠的水來自洛河,河水含氟量極高,兩岸的樹木常年吸收,落葉里的氟在燃燒時全釋放出來,母親常年圍著爐灶轉,在晚年時,得了氟骨病,最後連腰也直不起來,在晚年時,深受氟骨病的折磨。

我的母親在16歲時嫁到了老祁家,那時候,我大爺還在,病在床上,母親以兒媳婦的孝道侍候了我大爺一年多,每天端屎端尿,侍候時永遠是站著的,每天足足站幾個小時。大爺年紀大,加之有病,過了午夜也不安歇,母親作為兒媳婦跟著熬夜侍候。母親任勞任怨,毫無怨言,一年後我大爺去世。母親和父親在老朝邑縣城馬家巷生活多年,直到1958年朝邑縣移民,母親和父親搬到堤滸村,那時父親的哥哥居住在正院,偏院人民法院依法判給父親,父親的哥哥不服,屢次想把父親和母親趕走,我大伯多次到我家鬧事,母親外柔內剛,據理力爭,最後一次,大伯把母親打到在地,騎在母親身上進行撕打,母親毫不畏懼,大伯氣急敗壞,張口把母親的手指咬的血肉模糊,之後,父親和大伯老死不相往來,直到父親病危時,父親讓哥哥用架子車把他拉上,最後一眼見了大伯。親人之間的仇恨,許多時候比與外人的矛盾更難化解和忘卻。文革時,父親因當過國民黨上等兵被批鬥,家裡口糧和母親織的土布被造反派洗劫一空,母親堅強地支撐著這個家,靠給人家裁剪衣服和做些針線活養活一大家子,日子再苦,母親從未向困難低頭,也無絲毫怨言,她的願望就是把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撫養成人,母親這種堅強,不輕言放棄的性格,深深的影響了我們兄弟姐妹。

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之所以能成為守法,勤勞,善良,熱愛生活的好公民,得益於母親的言傳身教和教化,她給了我們以生命,然而,她後半生,沒享受過兒女一天福。多子不多福,母親臨終的時候,備受病魔折磨,我常想,倘若我學得母親一點點好脾氣,學得母親十分之一待人接物的和氣,我不至於人到中年依然無德無才,無所建樹。

作者簡介

祁浩,原名祁紅濤,陝西大荔人,1972年2月出生在一農民家庭。酷愛文學,現為陝西一司法幹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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