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擇手段助他坐上皇位,而他賜我白練鴆酒…
01
寧萱是被毒死的。
永光二年正月初十,宮裡連著下了十天的雪,鍾粹宮前的雪無人清掃,連宮門都封住了。蕭肅的冷風順著窗棱灌進來,冷得她牙關直打顫。楚炎著太監送來了三尺白練一杯毒酒,叫她自己選一個死法。
看著那托盤,寧萱恍然想起來,她大概是想過自己這般結局的,就在她做皇后的這一年,每一個她被噩夢驚醒的夜裡。她十四歲認識了楚炎,從那時起便追隨在他身側,征戰沙場、替他剷除宿敵、擺平朝臣,楚炎的皇位和她的後位一樣,都是她用滿手的鮮血和無數的冤魂換來的,一樣的不堪。
「娘娘還是快些吧,時候也不早了,奴才還要去跟皇上回話呢,這要是回去得晚了,皇上問起罪來,咱們這些當奴才的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呀。」那太監十分輕蔑地看著她,像是完全想不起從前如何恨不得跪在她面前舔她腳的時候一般,此刻絲毫不將她放在眼裡。
寧萱冷冷地笑著,輕聲說:「恐怕還得麻煩公公往乾清宮跑一趟,去將皇上請來,本宮還有話要對皇上說。」
「皇上政務繁忙其實你想見就能……」
「你去了就告訴皇上,當年先帝的遺詔,本宮並沒有燒掉。」她往乾清宮的方向望了望,「只需說這一句,他就會來了。」
先帝的遺詔?那太監有些懵了,他知道茲事體大,飛也似的往乾清宮奔去。
門帘被掀起來又放下,雪粒子被風卷進來一地。
她的貼身婢女寶禪偷了她的首飾,被她發配到辛者庫那天,也是這樣下雪的一個日子,第二天,寶禪就被巡邏的侍衛發現橫屍御花園,緊接著,楚炎的聖旨就來了,將她強行從皇后居住的坤寧宮移到冷宮鍾粹宮,並賜死了坤寧宮全部的宮女太監,到如今,不過短短五天。
被禁足之後楚炎來過鍾粹宮一次,她歇斯底里地問她為何要這樣對自己,她多麼期望他哪怕是騙騙自己說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卻連騙她的耐心都沒有了。
他說只不過一個宮女,只不過偷了你幾支珠釵而已,你何必要置她於死地?
呵!這樣蹩腳的借口聽起來真好笑啊。
「是你做的吧……」楚炎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語,「你為什麼要跟一個宮女過不去呢?我知你素來心狠手辣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可是你真的不該呀……」
寧萱沒有回答他,當初她幫他奪皇位的時候他不嫌她心狠手辣,當初她去三公府上威逼利誘的時候他不也嫌她心狠手辣,等到天下太平了才開始嫌她心狠手辣。
只不過半柱香的時間,楚炎便從乾清宮來到了鍾粹宮。一進門他就喝退宮女太監把門關上,語氣略帶慌張地質問她:「你說什麼?遺詔……你不是說……燒掉了嗎!」
寧萱攏了攏鬢邊的髮絲,眼底儘是凄涼,她看著這個他愛了許多年的男人,忽然就覺得,沒什麼可眷戀的,她的一切都毀掉了,苟延殘喘活下來也沒什麼意思了。
「楚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我,你怎能登上這寶座呢?先帝遺詔上寫的皇位繼承人,白紙黑字,是楚越,並不是你楚炎啊!」
楚炎聽罷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殺氣,聲音都在顫抖,「皇額娘說留著你日後定是禍患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現在就以此來要挾我了!我原本還想……原本還想……」
原本還想留她一條性命讓她在這潮濕冰冷的紫禁城裡苟延殘喘嗎?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在他身前站定,這個她愛了四年的男子,她熟悉他身上的龍涎香味道,她撫摸過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疤,給了他自己最好的年華,他卻慌亂地躲避自己的眼神。
「啪!」寧萱一記耳光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
如果說這世上有人能給楚炎一記耳光的話,定是她寧萱,而且只可能是她寧萱。
「楚炎,這是你欠我的。」她極力忍住淚水和掌心傳來的痛感,倔強得抬起下巴,「我早就不怕死了,叫你來也沒有旁的事,只不過是想提醒你一句,你現在坐的皇位,你到死都坐不安穩。」
想想自己也真是蠢得可以,假傳聖旨、篡改遺詔、謀殺忠臣……楚炎有那麼多把柄在她手裡,他們之間即便有天大的情愛,以楚炎多疑猜忌的性子,斷不會讓她活到壽終正寢的。
楚炎咬牙切齒地質問她:「遺詔在哪!」
屋裡是冷的,被褥是冷的,寧萱忽然覺得,就連她的心也開始冷掉了,她起身走向裝著白練鴆酒的盤子,指甲輕輕划過瓶身,「我說遺詔燒掉了,自然是騙你們這對只會過河拆橋的母子的,我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吧。」
說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起鴆酒一飲而盡,速度之快,楚炎出手攔截卻生生慢了一步。
他神情凄惶地看著寧萱,「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你都不能……」
「沒可能的。」寧萱嘴角含笑,她抬眼望向窗外,雪下得更大了啊。
嘴角開始滲出殷殷血水,死,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陌生,提兵總督、陝甘巡撫、兩廣總督……這些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依然不願意臣服於楚炎的人以及他們的家眷,全都或直接或間接地死在她的手上。
她恍然記起在冷清峰上的那個冬天,楚炎抱著她說:「以後我定不會再讓你過這種顛沛流離里的日子,相信我。」
他做到了,他要將她送進陵墓,生生世世再也不會顛沛流離了。
「遺詔我沒有燒,我放在宮外了。」毒性開始慢慢發作,她體力不支就那樣倒了下去,卻還是掙扎著說出了沒有說完的話,「你最好日日夜夜祈禱遺詔不會公之於眾,但就算不公之於眾,你也會每日活在不安之中吧,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想一遍第二天遺詔會不會被發現,楚炎,你猜你這樣會不會很累?」
說完她吐出一口血來。
楚炎變得憤怒起來,就連聲音也嘶啞了,「真的要這樣對我嗎?你真的就這樣恨我嗎?」
因為劇烈的痛處傳來,寧萱再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恨?大概是吧,當她發現他只是在利用她的時候,在她心裡,他就什麼都不是了。他既知道她的手段,早就該想到會有魚死網破的這樣一天。
最後,她看著楚炎,眼角含笑,離開了人世。
她那最後凝固的笑靨,落在楚炎眼裡,極盡嘲諷。
既嘲諷她那荒唐不羈的一生,也嘲諷他來路不正的皇位。
楚炎俯下身抱起她漸漸冰冷的身子,許久之後他打開鍾粹宮大殿的門,門外宮女太監整整齊齊站了兩排,他知道,這幾日她過得並不好。
看到楚炎出來,他的貼身太監蘇公公忙上前侍奉,只聽得楚炎冰冷的聲音傳來,「剛才來傳話的那個太監——」
蘇公公已然明白,皇上這是要滅口,又問道:「那鍾粹宮其他的太監宮女?」
楚炎看都不看,「一併。」
一併給她陪葬了吧。
他說她心狠手辣,他比她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楚炎深知寧萱性格倔強,定是這太監太不拿她當回事,她才臨死前也要擺這麼一道。
而一個太監張口對皇帝說「先帝的遺詔沒有燒」,皇帝還能留他賤命嗎?
02
寧萱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楚炎到來的那個冬天,昱國連著下了一個月的大雪,她想去外頭看雪,那時候她剛得過一場風寒,楚炎便拘著她不讓她出去,她便由著自己的性子生了好幾天的悶氣,也不同他說話,楚炎外出打獵的時候活捉了一隻小兔子來給她負荊請罪。那兔子才出生沒幾天,就那麼卧在楚炎的手心裡,她寶貝得不行,愛不釋手。後來有一天楚炎外出,她給小兔子餵了帶水的菜葉,還沒到晚上兔子就死了,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裡。
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生死的界限,從那之後,每次有人死在她的手裡,她都會想到那隻小兔子的死狀。
她被這個夢牽引著,全身無力,不停地往前,突然就某個時候,她定格在了那裡。
「都已經三個時辰了,眼看著天都黑了怎麼還沒醒過來?府醫呢?府里養他們都是吃軟飯的嗎?」
這是寧萱剛有意識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句話。是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年齡大概在十三四歲,聽上去很是著急。
接著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府醫只開了些許葯就再沒見著人了,說是三太太剛生產要在那邊看著。」
男的似乎有些惱火,「都是一群廢物!」一陣沉默之後又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能把頭磕到硯台上?」
這時有另外一個男子開口,聲音比之前那個更雄渾沉穩,「你問她她也不知道,你就別難為人了,一切等妹妹醒來再問吧。」
「爹呢?」
「爹去翰林院當值了,還沒回來。」
……
等到外面完全沒了聲音,寧萱又昏睡了過去,時不時能聽到丫鬟走動嘆息的聲音,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寧萱醒了過來,確定屋裡沒人,她才緩緩地坐起來,床對面立著一面紫檀架子的穿衣鏡,她努力地打量著鏡子里的人,發現根本就不認識,她又看看自己的手指,不復她十八歲時的修長,反倒更像她小時候。很快,寧萱就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雖然她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能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她還活著。
根據骨架來推斷,這具身軀大概年齡在八九歲。她看著自己十根手指,白白嫩嫩的,雖然有些胖乎乎的,卻是沒有干過活的手,想來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
她本就聰慧過人,除了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以外,其他任何時候行事都絕對心思縝密,此時她還沒有弄清楚自己所處的環境,不能貿然行動,所以她開始尋找線索。
這般坐了一小會的功夫,她就覺得頭有些痛,身子還是發軟無力,畢竟是剛死過一回的人,哪能禁得起這般折騰,頭一挨著枕頭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再次醒過來房中似乎有人,她不急著睜眼,心想先聽聽。
「府醫還是沒有來嗎?」是一個溫柔的女聲。
「下午來過一回就再沒來過了,大太太,你說小姐一直不醒過來,不會出事吧?」是之前那個女子的聲音,她推斷應該是她的婢女。
沉默了一會,溫柔女聲道:「你去我房裡拿幾兩銀子,到保和堂去請許大夫過來。」
「大太太,咱們堂堂輔國公府,放著府里的正經大夫不用,偏跑到外頭去請大夫,要是叫人知道了,全京城都知道我家七姑娘在國公府不受待見了。三太太生孩是重要,可那麼多產婆在那裡候著,小公子也已經生下來了,斷沒有還緊著府醫讓三房用的道理,就連給我家姑娘瞧一眼的功夫都騰不出來嗎!」丫鬟心中不平,心中記掛著自家姑娘,一番話說得眼眶子都紅了。
「你這丫頭,玉華平日里真是將你太縱了,你進輔國公府頭一天嬤嬤給你講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口口聲聲地說七姑娘怎的,你可知這話要是叫旁人聽了去,人家說起來,不會表揚你一心向著主子,只會罵輔國公府的七姑娘連房裡的丫鬟都管不住!」
「大太太息怒,奴婢知錯了。」青瓶忙跪下來,眼眶更紅了。
「好了,我知道你是擔心玉華。」大太太將她扶起來,「只不過在這些話以後萬不可再說了。」
青瓶點點頭,她懂得萬事以七小姐的身子為重,拿了銀子抹著淚就去請大夫了。
屋裡炭火燒得足,張玉華額頭開始微微冒汗,大太太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嘆了一口氣,「可憐的孩子,你這樣子,叫我怎麼跟你娘交代!」
許大夫很快就來了,問了緣由切了脈氣得直跳腳,「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青瓶道:「府醫說沒什麼大礙,很快就醒過來了,所以才……」
許大夫一聽更氣了,「這是哪個大夫乾的缺德事?這樣大言不慚的話也能說得出來?他這不是救人這是在害人!」
姚氏這才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來,急道:「許大夫,怎麼樣了?」
「輕則失憶失明,重則永遠吊著一口氣就這般躺著活著!」許大夫憤然道。他有些想不通,張家是大戶人家,為何病了小姐卻沒人管?這七小姐明顯是因劇烈的頭部碰撞,導致腦中血液淤積,如果早些救治,說不準還能將淤血化開,現在過了三四個時辰,淤血早已成形,在這樣的情況下人能醒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姚氏一聽這話慌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哽咽道:「許大夫,你一定要救救這個孩子呀!她若是有一點點差池,可叫我怎麼跟生她的親娘交代呀。」
許大夫提筆開了一個藥方,「這葯只一貼,強行灌服,今晚能醒的過來,那是七小姑娘的造化,若是今晚還醒不過來,合該是她的命數。」
許大夫抬腿欲走,姚氏爬起來攔住他苦苦哀求,「許大夫,你今晚能不能住在府上,若是這孩子醒了還望你能幫她一把,就當我求求你了。」
她從未求過人,她生了三個兒子,後面兩胎懷著的時候壞相就不好,最小的兒子差點生不出來她也沒這樣害怕過,她看著榻上沉睡的張玉華,小小的臉蛋,頭髮鋪了一枕頭,誰讓她這麼喜歡這孩子呢?
許大夫看她神情悲愴鬢髮散亂,不像是裝出來的,可見姚氏對七小姐還是很上心的,回頭一想,不懂醫術之人自然依賴大夫,若是大夫說並無大礙她又怎能知曉,如此想來耽誤救治實在不是她的錯,他嘆了口氣,「才十歲的孩子,怎麼能這麼掉以輕心。也罷,醫者父母心,我今晚就住下來,勞煩夫人收拾一間客房。」
姚氏忙喚來貼身丫鬟碧雲給許大夫帶路,自己留下來照顧張玉華。
失憶!榻上裝睡的人忽然玉機一動,這還真是個不錯的法子,一個失憶了的人,誰還管她做的事情是否合理?
而從她們剛才的對話中,寧萱聽到了最想知道的消息——輔國公府、七小姐。
輔國公乃三公之首,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起來,她跟輔國公張延年還打過交道,當年為了幫楚炎登上皇位,她調查過張延年,挖出他不少把柄。
張延年共有四個兒子,這位七姑娘乃是二房所生,她的母親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程妍,前幾年張家二爺任應天知府,舉家搬到了應天府,七姑娘張玉華因病未能同往,這些年一直養在大房,那位說話的婦人,便是大房媳婦姚氏。
想通了這一切,她暗暗攥了攥拳頭,既然上天叫她再世為人,她定要為自己好好地活一場,過一個女子應該過的生活,名利和權位的爭奪都是其次,但她也不會就這樣便宜了楚炎。從今往後,這世上再無寧萱,只有張玉華。
03
姚氏看著張玉華一臉茫然地坐靠在榻上吃藥,心中五味陳雜喜憂參半,喜的是總算撿了一條命回來,憂的是她該如何向程氏交代!
不過一個早上的功夫,七小姐失憶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輔國公府,張玉華喝完葯眨著眼睛問:「這裡是哪裡?你們是誰?」
既然要做戲,就要做全套。
姚氏坐到張玉華跟前握了她的手,將她的身世以及府里前前後後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姚氏聲音低和妝容自然,張玉華一見人就覺得喜歡,再加上昨晚姚氏跪求大夫留下來她也聽到了,她心中有些感動,開口道:「是我不好,叫姆媽操心了。」
上回來張府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張玉華喊過姚氏「姆媽」,雖然隔得遠,她到底聽清楚了。
在姚氏聽來卻是落下淚來,玉華失了憶卻還能記得原先怎樣喊她,讓姚氏覺得自己一番苦心沒有白費,她沒白疼玉華。「沒事了沒事了,以後都好好的。」
張玉華看著姚氏落淚,想到早已不知去向的母親,跟著也落了淚。
兩人抱頭痛哭了一會,忽然聽得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像是有好幾個人在往這邊來,姚氏趕忙止了眼淚又拿手帕替張玉華擦了,接著水晶簾並棉簾一起被掀開,一前一後走進來兩個男子。只見前面一個看上去跟張玉華差不多的年紀,穿了一件紅白二色百金穿蝶箭袖,腰上束著五彩絲梅花絡,外罩石青起花穗褂,面若桃瓣。後面一個比前面那個個頭高了一大截,裡面穿著一件青衿,外面套一件大紅色棉翎披風,真正一個眉目如畫,目若秋波。
張玉華看得都有些呆了,尤其是後面進來那一個,怎麼能有人生得這麼好看呢!
「娘,七妹妹醒了沒呀?」年齡小的那個一邊走一邊問,待看到張玉華坐在那裡,兩步並三步蹭到張玉華跟前,拉著張玉華的手道:「玉華你不厚道,你醒了都不找我玩!」
張玉華有些尷尬,這麼兩個大帥哥,她都不認識管什麼用啊。
姚氏有點難過,她把小兒子抱在懷裡,又把大兒子叫到跟前,「之前的事情你七妹妹都記不得了,以後你們都讓著妹妹點,知道了嗎?」
張少宣顯然已經聽說了張玉華失憶的事情,只溫柔地看著張玉華,點點頭,只有張少澤愣了愣,抬頭問姚氏:「娘,什麼叫都不記得了呀?我算都裡面的嗎?」
姚氏有些哭笑不得,「你現在過去跟妹妹說說話,她就記住你了。」
張少澤又跑到張玉華跟前,再次跟姚氏確認,「娘,她真的不記得我了?也不記得我以前欺負……不是,跟她說過的話?」
姚氏點頭,張少澤轉過頭,認真的看著張玉華,「玉華兒,我是你五哥哥,嗯……也是對你最好的哥哥,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就報上我的名號。」
「噗——」
張玉華樂了,只怕他之前的口誤才是大實話,保不準就是平日里欺負她最多的那一個。
幾個人說了一會話,張玉華就覺得腦袋有點疼,姚氏見她面有倦色,叫她先躺下,這一躺下竟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
前一天誕下一子的三房趙氏此刻心中無比暢快,她半靠在美人榻上,一個小丫頭蹲在地上給她捶腿,旁邊孫嬤嬤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大小均勻的小塊,「太太聽說了沒?七姑娘失憶了。」
趙氏拿牙籤戳了一塊蘋果丁,「這七姑娘的身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弱不禁風,不過在書房的硯台上磕了一下而已,尋常人也就破個皮,她倒好,整了這麼一出,好好的年節,真是晦氣。」
孫嬤嬤心知趙氏心裡的想法,便小心翼翼地順著她的話頭往下說:「雖說是失了憶,好歹也算撿了一條命回來,可是老奴卻聽大房那頭有人議論說,是府醫只顧著太太您這頭,耽擱了七姑娘的病才落下這麼個病症的。」
趙氏冷哼一聲,「想賴在我的頭上,想都別想!先前總是瞧不起我生不了兒子,現如今我一樣生了兒子,就算告到老太爺那兒,我就不信張府的嫡孫子還敵不過一個孫女緊要!要怪就怪她倒霉,偏偏挑我生產的時候出事,我還沒尋她的晦氣呢?反倒惡人先告狀了!」
一旁的孫嬤嬤心裡嘆了一口氣,這趙氏仗著自己是老太太的親侄女,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七姑娘出事的時候三太太已經生了,青瓶第二趟來請府醫的時候三太太也醒了,愣是沒讓府醫過去瞧一眼。
七姑娘雖然生父生母離得遠,卻是張家大爺捧在心尖子上的人兒,比對三個親兒子還要疼愛,現在七姑娘出了這樣大的岔子,除非大房那邊不追究了,要不然那可是大麻煩呀。
孫嬤嬤早先在莊子上當差,一年前趙氏的奶媽因病出了府,趙氏身邊又急缺人手,就把她從莊子上調了過來。
孫嬤嬤早先就知道這位三房的太太乃是老太太的親侄女,領的又是掌管整個國公府大小事務的差事,她心下想著這回可是扒上了高枝。
可是相處了一個月孫嬤嬤就發覺趙氏眼皮子忒淺了些,愛貪小便宜愛算計,一丁點的小便宜她也貪,給庶女的吃穿用度,但凡有次的就絕不用好的,但凡能剋扣的絕不手軟,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兩個女兒成日里穿得花枝招展的,庶女卻灰頭土臉的,像話嗎?得虧三房的庶女張玉琳從來都不上檯面,這要是傳出去,輔國公可不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孫嬤嬤也曾好心提醒過趙氏,幾套衣裳幾件首飾能值幾個錢,她若是給了還能叫張玉琳念著她的好,往後什麼樣誰都不知道,萬一張玉琳嫁得好了也不是不可能。趙氏偏偏聽不進去,還將她呵斥了一通,打那以後孫嬤嬤也不說了。
府中下人都知曉趙氏的為人,私下議論過,都說這偌大的輔國公府之所以能叫趙氏掌管,十成十是老太太的偏心。
這趙氏也不想想,以往日大房三位哥兒對七姑娘的疼愛,若是追查起來,首先站出來的必然是這三位哥兒,且不說大哥兒張少宣占嫡又占長,四年前就已經得了整個北直隸的解元,要是真的鬧到老太爺跟前,孰輕孰重明眼人都不用看就能知道。
此時趙氏依舊沉浸在自己生了兒子的喜悅中,她生的兩個姑娘,一個排行第二一個排第三,二姑娘張玉紋今年已經十三,三姑娘張玉梅也有十二了。打她生了張玉梅以後她的肚子就再沒起來過,湯藥補品不知道喝了多少,就是不見動靜。
所以她能懷上這一胎著實不易,府里好幾個嬤嬤都說瞧她的懷相多半是哥兒,就連姑媽也格外重視,不僅免了她的早晚問安,還親自將管家的差事攬了去叫她只安心地養胎。待到瓜熟落地她終於鬆了一口氣,還真的是個哥兒。
現在她也是有兒子的人了,還有誰敢低看了她。
除了頭上偶爾傳來輕微的陣痛,張玉華這一覺睡得很踏實,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屋裡掌了燈,靜悄悄的,只有青瓶靠著暖閣納鞋底,聽見動靜走了過來。
張玉華還未起身,覺得胳膊被什麼東西硌著,一轉眼發現張少澤睡在他的身邊,此刻微微翻了個身而,接著睡。
張少澤跟她並排睡了一個下午,青瓶並未流露出任何訝異的神色,可見往日里這樣的時常時常發生,看來張少澤和她的關係真的很不錯!女兒家能跟一個男子同榻而眠,怕是只有跟嫡親的哥哥才能做到這般。
怕吵醒張少澤,她走到外廳去,青瓶給她拿了一件藕荷色比肩褂,「天冷,姑娘小心著涼。」
張玉華就坐在外頭向青瓶打聽,很快她就知道了她想要的。
如今是永光三年,她出事的時候是永光二年正月十五,正好隔了整整一年,就在前幾日國喪即將滿一年之期,皇帝下了旨封華貴妃為皇后,雖然還沒冊封,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華貴妃乃是武帝楚炎還是皇子時迎娶的福晉,人人都說華貴妃這是等到了好時候,而那位已逝的孝誠皇后,早已是人走茶涼無人問津。
坐了一會姚氏差人來傳話,說是今日要到前廳去用飯,剛出生的六公子還未得見,算是慶生。
張玉華把張少澤搖醒,張府奇大後院又建得緊湊,張玉華不認得路,青瓶在前面帶路,她在後面拉著迷迷糊糊的張少澤。
一陣穿牆風吹過,張少澤打了個寒戰,人也清醒了幾分,這才想起還有正事來,忙壓低聲音跟張玉華交代:「妹妹,你過會只管低著頭做茫然狀就好,不管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只說你不知道就好。」
張玉華困惑,張少澤急道:「你就照著我說的做,我是你五哥,我還會害你不成?」
他們兩人進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坐齊了,就連張延年也已經來了,留了兩個空座,張少澤擠到姚氏跟前去了,張玉華坐在張少宣右手邊,左手邊是另一個跟張少宣年齡差不多的男子。
張玉華開口問:「是三哥嗎?」
張少晨心裡有些難過地摸摸張玉華的頭,前一天還好好的活蹦亂跳的小丫頭,等他出去一趟再回來居然什麼都不記得了。
張玉華此話一出原本就挺安靜的廳堂登時又靜了三分,老太太拿了眼睛望了望張玉華,一早就聽說張玉華失了憶她只以為是謠傳,還將嚼舌根的丫鬟拉出去打了一通,現在見著張玉華連平日里不知道怎麼寵她的張少晨都不認識了,看來這並非是下人亂嚼的傳言。
張延年雖然素來不怎麼關心後宅之事,但此事他也有聽說,況且老二一家子舉家搬到應天府,現下只有張玉華這一條血脈留在京城,張玉華一旦有什麼事情,張延年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二兒子,但也僅僅是覺得有一點愧疚而已,他看中的是孫子,至於孫女,嫡出庶出對他來說都一樣。
這時張少宣開口了:「三嬸,我只想問問,玉屏去請府醫的時候你為何不肯叫府醫來為七妹妹診治?」
張少宣是男子,說話開門見山,沒有後宅女子那般綿里藏針,饒是老太太也沒想到張少宣會問得這般直白,一點情面都不留。
趙氏順手從奶娘手裡將兒子抱過來,面上堆笑:「少宣你這話說得可是冤枉三嬸了,我昨兒個生產,哪裡還能顧得上這些事情。」
她在心裡盤算好了,她剛生了兒子,即便事情真的抖落開來,公公也該念在這個小孫子的份上不會將她怎樣的吧。
老太太有心維護三兒媳,道:「先吃飯,有什麼事情吃晚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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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上位竟不擇手段 兩大原因揭露他將要黑化
※網友提醒孫楠女兒後媽手段狠辣,她淡然回應:我不會埋怨誰!
※他為謀皇位不擇手段,剛登基不久就被岳父所殺,真是天道有輪迴!
※誰說郭靖傻,他的「聊妹手段」你學不來:從吃飯穿衣,到看望父母
※我是美貌渣女,對待男人很有手段,你們向我學習一下!
※你會為了讓孩子聽話而「不擇手段」嗎?
※男人一旦不愛你了,就會用這些「手段」,逼著你主動離開!
※男人對你「不來電」,才會用這些「手段」甩掉你,別自討沒趣!
※此人手段毒辣,大家恨他恨得咬牙切齒,可當皇帝抄他家時驚呆了
※三笠:打架我行,三玖:我來幫你,她:我的手段你招架不住!
※C羅首次爆出轉會內情:皇馬不擇手段逼迫我當「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