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曾祖父/呂曉霞

我的曾祖父

呂曉霞

這是我的曾祖父走後十幾年，我第一次夢到他，這夢是那樣的真實，我可以觸碰到他的肌膚，可以環抱起這個瘦弱的老人。看著他如枯葉般倒在水灘里，我禁不住大哭起來，快速地將他抱起，如同抱著孩子一般，但曾祖父卻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滿帶微笑地對我說「我怕你等得著急……」只是幾個字，便讓我淚崩不已，不想，淚水已打濕了枕巾，也將我帶回了兒時的記憶中！

我出生在1985年，那個時候家裡的條件並不是很好，幸而父母都比較能幹，除了收拾幾畝靠天吃飯的薄田外，每到秋冬季便會外出賣冰糖葫蘆。不記得自己是幾歲便被留在家裡，在我兒時的記憶里只要山楂一成熟，我便會揮手向父母告別，然後由曾祖父，用我們村的稱呼「老爺爺」來照顧我。那時老爺爺的身體還很健壯，即使如此他還是喜歡拄著一根用樹藤雕成的拐杖，有那麼一段時間，我覺得老爺爺的這根拐杖是專門為「收拾」我而存在的！

跟著老爺爺生活充滿了樂趣，他燒的暖炕不僅暖和，而且舒服，即使在大冬天也絕對感覺不到半絲寒氣，每每剛聽到雞鳴聲，老爺爺就已經穿戴整齊，坐在火爐邊悠閑地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了！直到我被早飯的香味勾引起來，尤其是蝦米燉白菜這道菜，我百吃不厭。

周末，老爺爺便會帶著我下溝，用我們自製的簡易漁網捕捉蝦米、小魚。老爺爺捕蝦的本領相當高，找准了水域，將帶長竿的漁網往水裡一放，上下顛騰幾下，然後快速地打撈起來，往岸上一甩，就會看到漁網裡那一堆堆活蹦亂跳的小蝦、小魚啦！運氣好了，還會撈上來幾條泥鰍。然後我們再合作將這魚蝦倒入桶里，只一會兒，便有了半桶的收穫，這也便是我那蝦米燉白菜主料來源！回到家，挑撿乾淨，燒一鍋開水往蝦米上一潑，一隻只遍體通紅的蝦米煞是好看，晾曬，裝瓶，儲存過冬！

最好玩的還要屬冬日捉麻雀啦！老爺爺早早地備下兩筐紅柿子架在院子里的山楂樹上，一邊儲存著為我解饞，一邊捕捉幾隻麻雀增加點肉腥。通常老爺爺會在院子里支一個框，在框下撒一些穀子誘惑麻雀，而支架上綁著的長長的繩子則由我負責來牽，只需瞅准了時機，便使勁一拉，就會將那些貪吃的麻雀「一網打盡」。而老爺爺呢？為我準備好了一切捕麻雀的事宜後，有條不紊地拿來兩個老鼠夾子，往樹上的柿子筺里一放，便坐回家裡悠閑地抽煙去了！不一會兒，只聽「吧嗒」「吧嗒」兩聲，伴著鳥兒慘叫和撲騰的聲音，不用說，一定是老爺爺設計的陷阱成功了！而我支了一下午的框，倒了又支，支了又倒的也沒捉到半隻麻雀，不禁感慨麻雀太狡猾！而老爺爺這邊確是收穫頗豐！老爺爺麻利地將麻雀開膛破肚，或用泥包著扔進鍋頭裡燒，或直接放進菜里一起燉，總之，沒幾口肉的麻雀，成了我們飯桌上的調味料！

老爺爺是一個土醫生，專治疑難雜症。憑著這本事，我沒少沾光，慕名而來看病的人，為老爺爺帶來各式的水果罐頭、魚罐頭、午餐肉罐頭，蛋糕，牛肉，奶粉的，以作為酬謝。當別人家的孩子還不知道豆漿是什麼味的時候，我已經喝膩了。記得，有一次，聽同學說櫻桃罐頭特別好吃，可我家蘋果、桃、梨罐頭倒不少，唯獨沒有這櫻桃罐頭，我便在家哭著鬧著要吃櫻桃罐頭，老爺爺就從家裡挑了兩瓶極好的蘋果罐頭，到村裡給我換，結果整個村子都跑遍了，也沒找出半個櫻桃來，我還不死心，無奈，老爺爺便託人從縣城買，依然是沒有！從此，這櫻桃罐頭便成了我心裡的一個念想，如今，想吃一口櫻桃罐頭已不是難事，但老爺爺為我的任性而奔波的事兒卻永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老爺爺走的那天，我在學校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當時我抱著電話就痛哭起來，麻木地向老師請了假，如遊絲一般地走向車站，卻壓制不住我內心的悲傷，便跑到路邊的超市裡買了各種各樣的糖，老爺爺說過，糖是甜的，能讓人快樂！可我吃了一把又一把的糖，直到把我吃得噁心，我也沒有半絲的快樂感。老爺爺答應過我，等我畢業找下工作了，讓我好好養他的，我還要好好報恩的！他卻等不到那一刻，沒有我的陪伴，悄悄地走了。當我握著老爺爺冰涼、枯瘦的手指時，想到這雙手帶給了我多少的關心和疼愛，而我卻不曾回報一絲一毫……

十幾年過去了，老爺爺心疼我，不曾到我夢中來一回，而每每談起小時候，我摯愛的老爺爺卻是我記憶里永遠的甜蜜！

（作者呂曉霞，現在絳縣第二實驗小學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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