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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刀上的玫瑰

狗子回到賈庄的時候,村裡正熱鬧。強子家門口停了一輛東風輕卡,小田書記和小吉正帶著一群人給車上裝葡萄。幾個婦女正在熟練的分揀葡萄,用蠟紙包好裝進泡沫箱。強子家的葡萄今年前所未有的大豐收。一串串葡萄紫紅誘人,分量十足,顆顆飽滿,和桂圓一樣大小,幾乎沒有挑揀的。老兩口在門口喜的合不攏嘴。婦女們打趣強子媽:「看把你興的,白撿了一個兒子,不是小吉,你這葡萄能這美?」強子媽給小吉遞過去一個新毛巾:「娃呀,歇會吧,今年可就多虧了東子娃,看把娃曬的黑的。」強子媽心疼的摸著小吉黑紅的胳膊。

強子大在門口發煙招呼人,他看見狗子,老遠就招呼;「狗子,趕緊過來吃葡萄,今年的葡萄甜。」狗子沒有言傳,只顧低頭朝前走。小田正抱著一箱葡萄給車上的人遞,看見狗子回來了,喊了一聲:「賈哥,牛蛙的事考察的咋樣了?」狗子依然沒有抬頭。大家看狗子這誰都不招式的死人樣,都懶得理了。小田又喊:「這忙完了,我找你去。」

狗子回到家把門插上,蒙頭就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出月子中心的,又是如何回到賈庄的?那個女人怎麼樣了?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咱兩一起過吧!」他閉上眼,彷彿又看見桃子光著腳靠在門上嫵媚的對她笑。「你什麼都沒有,憑什麼愛?」他又看見桃子橫眉怒對,尖利的叫。滾吧!他再也不願意去想與那個女人有關的事了。她給了他希望讓他看到了生活的曙光又一腳把他踹進了無底深淵。失去比得不到要可怕的多的多,因為它多了一個過程叫曾經擁有。狗子多麼希望她只是強子媳婦,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不曾遇見,不曾擁有,便不會有痛苦。哀莫大於心死,他的心已經死去了,感覺不到一點痛,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軀殼。他太累了,沉沉睡去。朦朧中,他彷彿看見桃子穿著大紅的婚紗裊裊婷婷的向他走來,溫柔的叫他「東星哥」,他伸出手想要抱她的時候,桃子突然不見了,一片紅色的血向他撲來。

狗子三天沒有出門,小田書記來叫了幾次門都沒有動靜。第四天早上,狗子頭髮蓬亂,一臉胡茬,嘴裡銜著一根稻草,提溜著一雙爛拖鞋在巷子里左聞聞右嗅嗅,喊叫著:「誰家做香飯了?」巷裡人都納悶:「狗子哪根筋可不對了?幾天不見死狗氣又上來了?」

家家戶戶都在果園裡忙著,狗子一到晚上四處勾引人打麻將。支書氣得在村委會大罵「爛泥扶不上牆,狗改不了吃屎,才掙了兩錢不知道自己屬啥了。」田書記去找狗子談了幾次,催他趕緊做好溝里核桃苗的灌溉,狗子都是一副佯求不睬的樣子。田書記忙村裡的引水工程,顧不得狗子,他更加放肆四處胡浪蕩。

強子家的葡萄賣了3萬多,強子爸媽商量著準備去省城找兒子,家裡的那隻老公雞卻突然離奇死了。這隻老母雞是強子結婚時「引雞」引來的,按照風俗,女方帶來的母雞要一直養著,等到媳婦生了娃才能宰殺。這隻母雞真爭氣,幾年是每天一個蛋,天天如此。強子媽早上去雞窩摸雞蛋的時候,感覺雞屁股底下沒有一點溫度,提出來一看都死得硬梆梆。好端端的咋就死了,想著一天一個雞蛋沒了,強子媽有些心疼。強子媽在葡萄園挖了個深坑,把雞埋了。一個人在地頭呆坐著,想起兒子結婚時家裡的熱鬧,忍不住又哭了一會。

過了幾天,村裡來了個陌生女人,背個大黑包包,四處打聽強子家在哪。村裡人見她從強子家出來以後,就聽見強子媽哭天喊地的聲音。巷裡人都涌到強子家看發生什麼事了。女人又打聽狗子家在哪?好久,又聽到狗子一聲凄慘的哭聲。

原來這個女人正是月子中心的萍,她把桃子的骨灰盒送回了強子家,又去狗子家送了一封信。萍告訴狗子,一個多月前的晚上桃子受了驚嚇,被保安帶回來後就大出血,孩子沒保住,兩三天後她也沒了。臨走的時候留了地址和這封信。狗子先開始覺得這個陌生的女人在說笑話,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說啥里」。萍把信遞給狗子,狗子迫不及待的打開,字確實是桃子的字。

「東星哥:有緣下輩子再見,這輩子對不起你了。最後麻煩你一件事,幫忙把我借的錢還了。」信里只寥寥數語,下面是一串名字和錢數。萍說月子中心看的嚴,這封信是桃子偷偷寫的。狗子問孩子的父親呢?萍說不知道,她們只是代孕,從不知道給誰代孕。一開始都簽的協議,生死月子中心概不負責任。月子中心讓她把桃子的骨灰送回來,20萬代孕費,他給了強子家。萍說另外桃子自己的10萬,桃子要求給你,說著拿出一張卡遞到狗子手裡。

他接過卡,盯著萍半天沒說話,眼珠子一動不動,氣都不喘一下,像一尊面無表情的石像。萍看著他這個樣子挺嚇人,上前推了一下狗子:「大哥,大哥」。他突然靈醒了,一口氣吐出來,跟著「哇」的一聲就哭了。萍從來沒見過男人哭,他緊閉雙眼仰天一聲哀嚎,震的頂棚上的土唰唰下落。半天又不吭聲,接著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顫慄地發出動物哀鳴般的嗚咽,聲音真嚇人。萍聽得毛骨悚然,安慰狗子不要太難過,匆匆告辭。

狗子先前心裡恨死桃子,可她突然就死了,他不知道該去恨誰。狗子想桃子肯定是為了湊錢才去做代孕媽媽,是他沒本事,該死的是他。他無法原諒自己。他從炕席底下取出一塊紅色手帕,那是他在桃子婚禮上要的喜手帕,他一直珍藏著。大紅顏色已經淡去,上面印著的喜字也模糊不清。手帕里包著一縷頭髮,是桃子的。只剩下這一縷頭髮了,他的淚掉在頭髮上,突然就給了自己幾個耳光,沒想到最後一次見面,他竟然用刀對著桃子,他真是個混蛋。陰陽兩隔,他要怎樣才能向桃子道歉?

村裡人都隱約知道強子坐牢的事,只是沒有人敢在強子爸媽跟前提起。強子媽哭的背過氣幾回,她是哭他的孫子。她不知道桃子是代孕,以為是自家的孫子。孫子和兒媳都沒了,也不見強子回來,強子媽這回把天能哭個窟窿。村裡女人們看著強子媽恓惶的,跟著哭了一溜溜。巷裡幾個老人悄悄議論他家強子在外打工掙錢多能咋?葡萄賣再多的錢能咋?人都沒了要錢有啥用哩?還是叫娃們以後少出門。

支書和幾個村幹部商量著要給桃子辦個簡單的喪事,正籌劃著,浩天的母親竟然抱著浩天的骨灰盒也回村了。浩天死了,村裡人很是吃驚,紛紛痛惜老天不長眼,村裡就出了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娃,咋就叫早早走了?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人做了虧心事,老天遲早都會讓還回來的。浩天聽說桃子在月子中心出事了,給了月子中心50萬讓妥善處理,叮囑千萬不能連累到他。他本想著找桃子代孕這步棋走的好,神不知鬼不覺,就等著孩子出世,誰成想出了這檔子事,賠了錢又沒抱上兒子,心裡窩火的很。開車出去想散散心,結果車在高速路上追尾,當場喪命。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狗子按照桃子給的名單把錢一一還完,也把自己借戰友的錢還了,把他母親給的10萬塊錢給了村裡,他說他給村民承諾的要用10萬塊錢引水。幾天後,狗子帶著那縷頭髮和軍刀消失了。桃子的新墳上插了一束黃色的野菊花。

次年農曆10月初10,賈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村裡的抽水站建成了,紅綢子編的大紅花蓋在新閥門上,小田書記陪同縣上的領導來剪綵。甘甜的泉水從水龍頭冒出來,噴在功德碑上,水花花濺在人們的笑臉上。石碑上第一個名字「賈東星」三個字最亮眼。在飛濺的水霧中人們看見背著行李的強子回來了。村支書正在講話,他說他要退休了,最後說了一句:「水來了,咱村啥都不缺了,都別出去胡折騰了,安心呆在村裡好好過日子!」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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