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沙漠——沉重的美麗

最新 07-09

在我國古代，從春秋戰國時期開始，西北、華北地區就存在游牧民族對南方主要是漢族居民的地域的侵略，邊境上從來不太平，「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北朝《木蘭詩》）。「胡人」，是古代漢民族對北方少數民族的統稱。漢朝時的匈奴，唐朝時的突厥，宋朝時的契丹，他們都是游牧民族，哪裡有水草，就趕著牲畜往哪去。但是，喜馬拉雅山脈擋住了印度洋的暖濕氣流，導致西北極度乾旱少雨，「十日過沙磧，終朝風不休。馬走碎石中，四蹄皆血流」（唐·岑參《初過隴山途中呈宇文判官》）形象的寫出了沙漠戈壁惡劣的自然環境和戍邊將士的艱苦。我國從西往北，地域遼闊，但大部分為高原山地、沙漠戈壁、山崖冰川，地勢高亢，地形複雜，乾旱嚴寒，氣候惡劣，適宜人類生存的地方不多，於是，為了彼此的生存，漢族和「胡人」的爭奪生存之地的戰爭就延續幾千年而不休。

唐朝的王之渙寫的幾首《涼州詞》，其中一首幾乎家喻戶曉：「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最後一句等於「宣判」了隴西是不宜人類居住的絕境，從那時起，西北在人們的心目中，就是沒有春天的荒漠。其實這首詩另外的版本第一句是「黃沙直上白雲間」，我覺得這句「黃沙」比「黃河」更能體現西北的凄涼，更為符合全詩的主題和意境。唐代邊戰頻繁的地區，主要在三邊──西北、朔方、東北，其中尤以西北為甚。一部《全唐詩》中，邊塞詩約2000首，而其中1500首與大西北有關。而大西北最大的地理特徵就是沙漠戈壁。

唐朝是詩人的國度，儘管在大唐盛世，詩人總是將邊塞詩寫得那麼豪氣衝天，但「沙」這個詞卻是主要的意象，從未漠視它的冷酷。例如王昌齡寫的《從軍行》：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岑參這個渴望建功立業的詩人也滿懷激情高唱著：

走馬西來欲到天，辭家見月兩回圓，

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里絕人煙。

人們都知道漢語中「戰場」的代名詞是「沙場」，這大概是世界語言中的唯一，這當然和中國的歷史有關。最早將沙場寫進詩歌里的大概是東漢末年的蔡琰（蔡文姬），她那首著名的長詩《胡笳十八拍》中寫道：「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干，沙場白骨兮刀痕箭瘢。風霜凜凜兮春夏寒，人馬飢豗兮筋力單」。黃沙漠漠，鬼哭狼嚎，沙場即戰場，是死亡、失望、功業等等的集合概念。唐朝的高適寫得直截了當：「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李白雖然不是以寫邊塞詩而出名，但也寫過「百戰沙場碎鐵衣」的佳句。唐朝的王翰名氣不大，但他寫的那首《涼州詞》卻流傳甚廣：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更出名的是唐朝王昌齡的《出塞》：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在唐詩中，「出塞」一般用以表示出征，而「入塞」則表示凱旋。詩人想得很天真，為什麼要很遠的走出國境去征伐胡人呢?如果有一位象漢朝李廣一樣的飛將軍，能堅守邊防，不讓胡人的騎兵越過陰山來侵略唐朝，豈不是可以使許多兵士免於死亡嗎?後人讚美它是一首反對侵略戰爭的詩，寫得很含蓄。但是，陰山山脈是中國北部東西向山脈，是重要地理分界線。它橫亘在內蒙古自治區中部及河北省最北部，彷彿一座巨大的天然屏障，同時阻擋了南下的寒流與北上的濕氣，因此，陰山南北氣候差異顯著，是草原與荒漠的分界線。所以，自古以來，北方少數民族為了生存就頻頻侵入陰山以南。「不教胡馬度陰山」，那等於是剝奪了胡人的生存權，胡人豈有不拚命爭奪之理？《漢書》中記載「邊長老言，匈奴失陰山之後，過之未嘗不哭也」。匈奴戰敗，經過陰山時候都在哭泣，反映了匈奴人對陰山以南的強烈的留戀。漢武帝屬下驃騎將軍霍去病，擊敗了盤踞在焉支山、大馬營草原的匈奴各部，難怪敗退的匈奴族凄然回首，發出千古悲歌：「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祁連山大致是西北、東南走向，在地理上的作用和陰山差不多，難怪匈奴人不願回到祁連山以北去。

我國北方、西北方的荒漠化，並不是始於近代，也非人類對大自然的掠奪性開發的後果，而是因為受大陸性氣候的影響所致。要從根本上改變我國西北地區乾旱的面貌，那是考驗中國人的智慧的特大的事。如果真的把塞外變成江南，這才是最大最美的「中國夢」！

作為本文的附圖，將我6月下旬在內蒙古阿拉善盟阿拉善右旗巴丹吉林沙漠拍攝的若干照片隨文而發。

金色的沙漠，那是沉重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