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忘卻的紀念 揭秘1978年世界盃門柱上的黑紗

體壇+記者王勤伯報道

喜歡足球老照片的人或許會注意到：1978年世界盃，河床紀念碑體育場的球門白色門柱下方有兩道黑環。它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謝菲爾德大學的流行文化學老師大衛·弗雷斯特博士在最近一次阿根廷之旅中揭開了謎底：黑環是兩道黑紗，它們無聲地抗議阿根廷軍政府的「骯髒戰爭」。

弗雷斯特陪同自己太太去布宜諾斯艾利斯做博士論文研究，他造訪了著名的唐胡里奧烤肉店。一位老夥計發現弗雷斯特在翻開一本1978年世界盃圖冊，和他交談起來。弗雷斯特說，他對門柱上的黑環感到好奇。老夥計建議他親自去河床體育場看看。

1978年世界盃，河床紀念碑體育場是主體育場，按照賽程，阿根廷國家隊希望能夠從小組賽到決賽都在這裡踢。但阿根廷在小組賽上輸給義大利屈居小組第二，第二階段比賽去了羅薩里奧，直到決賽才又回到紀念碑體育場。

正是在河床體育場，弗雷斯特從一張老照片上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他認出正是唐胡里奧烤肉店的老夥計。河床場地維護工說，此人名叫埃塞基耶爾·巴倫蒂尼，1970年代末曾在這裡工作。

弗雷斯特再回到唐胡里奧烤肉店。下午休息時間，巴倫蒂尼對他講述了當年的故事。

1976年到1983年間，阿根廷右翼軍政府大搞國家恐怖主義，鎮壓異議人士與游擊隊。實際波及範圍遠遠不止獨裁政權的直接對抗者，一些進步學生、工人、記者、知識分子也被非法逮捕、酷刑、殺害，已統計確認死亡人數超過9000人，總共波及人數近3萬人，史稱「骯髒戰爭」。

軍政府從不回應「失蹤者(desaparecidos)」下落，甚至把屍體空投入大海。1977年開始，每星期四下午，「失蹤者」的母親們開始在阿根廷總統府前的五月廣場繞圓行走，就是著名的「五月廣場母親」。

2016年美洲杯期間，以梅西為代表的阿根廷國家隊聲援「五月廣場母親」。

右翼軍政府很想用1978年世界盃奪冠提升愛國熱情，洗白自己的罪行，因此他們甚至「容忍」了意識形態左傾的國家隊主帥梅諾蒂。1978年世界盃期間，全世界聚焦阿根廷，荷蘭隊球員和五月廣場母親代表見面，更增加了緊張氣氛。

巴倫蒂尼對弗雷斯特說：「到了1978年，所有人都知道了失蹤者的事情。教練組、球員，所有人都在問，將軍們想從球隊榮譽里獲利，每個人應該做些什麼？」

「門柱上的黑環不是抗議，是紀念」，巴倫蒂尼說，「每個人都直接或間接認識個把失蹤者。教練組成員都想抗議。母親們在五月廣場散步，我們知道全世界都在關注。我們討論過在草坪上剪出一個圖案，在廣告牌上漆出一個信息，讓攝像頭能夠找到。」

這些想法都放棄了，公開抗議等於自殺，「我不擔心我自己，國家恐怖主義的運作方式是讓你擔心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一個同事想出了門柱黑環的主意。

軍政府人員也問起為何門柱上有黑環，巴倫蒂尼等人回答說是球隊的迷信。這個解釋幫助黑環瞞天過海。但巴倫蒂尼認為，更多是「他們對足球知之甚少」，「軍政權的所謂地下審訊中心都在市區，我們的紀念也隱藏在公眾視野里。」

或許，在阿根廷國家隊歷史上首次捧起世界盃的那一刻，詢問過黑環問題的軍政府人員真的相信黑環迷信有道理，否則，門柱如何在第90分鐘奇蹟般地擋出了倫森布林克的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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