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丹，一個籠罩在印度象陰影下的「世外桃源」

《財經》新媒體 洪 碩/文

近日印度軍隊非法進入中國洞朗地區，兩國軍隊對峙了多日。看上去只是「打醬油」的小國——不丹引起了中國網民的關注。

當中國外交部以無可辯駁的證據證實了中國和印度在原錫金地區的邊境線不存在任何爭議，印度政府承認的條約已將邊界劃分得清清楚楚。於是印度又借口越界阻止中國修建道路乃是「幫助不丹保衛領土」。而「被幫助」的不丹不承認就此事求助於印度。——因為事實上中國和不丹在洞朗地區也不存在領土爭議，中國道路施工是在自己的領土內進行。

在21世紀的今天，當初受到英國殖民統治數百年的印度「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自己獨立後，竟然以宗主國的姿態對不丹進行全面控制。

所謂全面控制，最顯著之處是不丹沒有獨立的防衛權和外交權，這兩大最能體現國家獨立性的主權操之於印度之手。1949年8月，印度和不丹簽訂《永久和平與友好條約》，規定不丹對外關係接受印度的「指導」。印度在不丹駐紮有軍隊，不丹的全部軍費、大部分裝備和給養由印度提供。不丹的能源、外貿也由印度控制。

一個國家對另一個國家外交上進行「指導」意味著什麼呢？清朝皇帝退位後，袁世凱執掌國柄，日本逼迫袁氏與之簽訂臭名昭著的「二十一條」，其中一條是：「中國中央政府，須聘用有力之日本人充當政治、財政、軍事等項顧問」。也就是說，北洋政府要在內政外交上全面接受日本政府的「指導」，如此嚴苛，連袁世凱也覺得是莫大的屈辱，不可接受。他在1915年1月9日接見其軍事顧問日本人坂西利八郎時說：

日本國應以中國為平等之友邦相互往還，緣何動輒視中國如狗彘或奴隸？如昨日置公使所提出各樣要求條件，我國固原儘可能予以讓步，然而不可能之事就是不可能，毫無辦法。

而印度對不丹的控制程度，超過了北洋時期日本所提出的的「二十一條」。迫於印度的淫威，不丹和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都不敢建立外交關係，包括它的北部近鄰中國。對此，不丹高層和社會有識之士並非處之泰然，他們心中是有憤怒與不滿的。

印軍非法進入洞朗地區後，《不丹新聞網》(Bhutan News Network)刊登了不丹法律顧問旺查·桑傑(Wangcha Sangey)的一篇文章，文章指責印度一直以來用「鐵腕政策」，通過對不丹經濟等方面的控制，阻撓中不之間的邊界談判。

文章列出了下面十餘條事實及看法：

一、20世紀60年代末至70年代末，印度政府企圖代表不丹與中國討論中不國際邊界劃分問題。

二、但是中國挫敗了印度的這一企圖。中國堅稱，不丹是主權國家，應該代表本國的立場直接與中國進行溝通。

三、在這種情況下，印度不得不允許不丹就邊界問題直接與中國進行溝通，因而，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中國和不丹才開始了邊界談判，兩國迄今為止已進行了24輪談判，談判取得了豐碩成果。印度一直沒放棄從不丹方了解關於談判的一切消息。

四、不丹民眾可能覺得談判時間太久，不丹國民議會也有同感，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們不了解國際劃界的複雜性，加之其他一系列因素，包括印度給不丹施壓，並要求不丹政府從中國方爭取到更多戰略性土地，使得談判難上加難。

五、印度與不丹也曾就南部邊界進行秘密談判，只是公眾不知道而已。在談判過程中，不丹沒有絲毫髮言權。不丹如今都無權經由印度去往別的國家和地區。此外，不丹的經濟和商業完全依賴印度，但不丹或許又不得不接受這種地緣政治壓制。

六、事實上，中國願意同不丹進行邊界談判，是對不丹主權的肯定，是推動不丹主權向前邁進一大步的舉措。我很感謝中國對不丹主權的肯定。

七、中不邊界談判一定會有結果，雙方最終會簽署協議。不丹必須充分意識到我們對中國提要求的局限性。同時，不丹也不能忽略印度的戰略利益。不丹現在面臨巨大的壓力，如果中國或者印度接管洞朗地區，那對不丹而言就是看似壞事的好事，所謂的現狀對不丹是不利的。

八、對不丹而言，洞朗地區沒有特別的戰略意義，但對中國和印度而言，這個地區至關重要。

九、在中不邊界談判中，印度不斷迫使不丹就洞朗地區提出儘可能多的主權要求。印度方面知道其具有擺布不丹的影響力，可以拿不丹的領土為自己的戰略利益服務。印度自身已經在與中國的談判中失勢，於是寄望於不丹能夠進行重新聲索。這使得不丹陷入了一個非常困難的境地。不丹的每一寸領土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聲索自己的領土主權是正當的。但為了印度而向中國聲索爭議領土的戰略目標，使得不丹陷入危局。非分的要求令不丹失去了維護自己正當權利的道德根基。

十、不丹被逼到了一個近乎忍無可忍的地步。中國絕不會因戰略態勢趨緊而有絲毫屈服，因為在與印度（錫金）進行的國際邊界談判中，中國已經確認了對於洞朗的主權。印度則在與中國就錫金和中國西藏交界處的領土展開談判的同時，堅持要求不丹強行攫取洞朗的大部分領土，但該區域屬於中國，印度不能染指。

十一、中國希望與不丹改善關係，希望通過拉近外交等方面聯繫來解決邊界爭端。在其他北部邊界部分，中國也已經展現出願意調和不丹需求或立場的意願，但不是在中國與印度交界的不丹和錫金三角地帶。中國絕不會在不丹邊界問題上對印度妥協。不丹政府也很清楚這一點，希望能用現實態度，一勞永逸地結束談判，簽署中不邊界協議。但是印度不點頭，不丹不敢簽。結果就是，中國會保持對洞朗地區的管轄權，而不丹永遠活在印度的「慷慨仁慈」之下。

十二、在中不邊界談判中，若不丹被視為印度戰略利益的代理人，中國絕不會讓步。中國也許會懷疑印度在不丹身後指揮談判。而這次印度公開宣稱代表不丹介入洞朗地區，恰恰印證了不丹實際上正在扮演印度在洞朗地區的利益代理人角色。這會促使中國堅定決心。

十三、不論出於與中國的什麼問題，不丹在洞朗地區的軍隊都不會接近錫金一側的印軍。不丹很清楚，直接被印度捲入是一種主權向他國投降的行為。不丹花費很多年、傾盡外交和政治謀略才說服印度，讓不丹直接和中國談判。若要成功簽署中不邊界協議，不丹領導人必須展現出更有勇氣的智慧和決心。

位於不丹的藏傳佛教聖地虎穴寺

前些年，不丹在中國的網路上火過一陣子。不丹是世界上最後一個開放電視與網路的國家。經濟相對落後，目前仍為最不發達國家之一，但卻被譽為「世界幸福指數最高的國家之一」。特別對中國一些年輕的旅遊愛好者來說，這是一個未被世俗塵埃污染的「世外桃源」。

森林覆蓋率約佔不丹國土面積的72%，蘭花、野罌粟和罕見的雪豹就在這個與世隔絕的環境中生長，南亞虎通常出沒於低海拔的森林地帶。這裡有秀美旖旎的風景，有虔誠淳樸的民眾，還有英俊而開明的國王和美麗的王后。這一切，符合都市紅塵中的人們關於「桃花源」的想像。

不丹國王和王后

可是，世上哪有仰人鼻息、受人控制的世外桃源？外人看來，這是個美麗而神秘的異域，可對處在其中的人們——特別是獨立意識覺醒的人士而言，或許如魚飲水，冷暖自知。2008年3月24日，不丹迎來其歷史上的首次民主選舉，直接選舉國民議會議員，並在此基礎上產生首個民選政府。這當然是順應世界潮流的舉措，但觀察人士認為，國王願意向議會讓出權力，乃是為了增強民族獨立的合法性。——印度不是常常自詡自己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民主國家」嗎？

其實從歷史、地理和宗教、文化等諸方面而言，不丹和中國淵源更深。不丹的主體民族不丹族所說的宗卡語，是屬於藏語方言的一種。不丹的主體民族信仰藏傳佛教，虎穴寺是不丹國內最神聖的佛教寺廟,被譽為世界十大超級寺廟之一，是藏傳佛教寧瑪派的聖地。人們漫步在不丹的城鎮和鄉村，恍惚行進在中國西藏的林芝地區。

不丹的風光

不丹和中國的淵源，也是印度千方百計阻撓不丹獨立自主地與中國交往的重要原因。印度把不丹視為自己的禁臠。

據《參考消息》報道：7月6日清晨，不丹知名網路作家多爾吉·彭喬在臉書上撰文說，「中不之間的邊境談判，雙方其實都比較滿意，就是印度不高興，強迫不丹向中國爭取更多；印度不敢冒與中國一戰的風險，假想洞朗高地具有戰略優勢，用繩子套住了不丹。」

不丹的觀察家認為，在不中領土問題上，這可能是不丹民眾第一次集體大聲地表達了與印度媒體截然不同的聲音，那就是不丹領導人應該自主地解決與中國的領土問題並儘早建立與中國的外交關係。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印度阻止不丹獨立自主的圖謀必將失敗。而對不丹來說，國家不能獨立自主，再美的桃花源只是紙糊的，不堪一擊。擺脫印度的控制，在中國和印度這兩大鄰居之間尋求一種平衡，或許是其理性的選擇。

不丹的僧侶

監製 李勇 責編 張亮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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