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繼儒《行書七律詩軸》

陳繼儒《行書七律詩軸》

陳繼儒《行書七律詩軸》 紙本

規格237.8cm×54cm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小春節物過重陽，忽送黃花到草堂。秋色門籬猶自綺，孤松三徑未全荒。茱萸帶紫方成釀，楓葉初丹薄有霜。思向尊前辭酩酊，詩人自此夜偏長。十月十日有載菊送至山居者，練川後長丈也。賦此謝之並博笑正。陳繼儒。

「翩然一隻雲間鶴，飛來飛去宰相衙」，這是後人對陳眉公的嘲諷。心系魏闕不意味著一定熱衷功名，隱居山林更不等同於聲聞不彰。逃名或是邀名，全在於人生態度的選擇或故作姿態的設計。陳眉公在29歲時，因會試再次落第而「取儒衣冠焚棄之」，開始自己的隱居著述生涯，直至82歲終了，一輩子屢辭徵召、未曾出仕，當然是主動塑造的隱士形象，也是人格堅毅的體現，最後也順理成章地進入了《明史·隱逸傳》，這本無可厚非，更無須求全責備。

眉公也號麋公，字仲醇，署名仍用陳繼儒（1558—1639），這是頗可玩味的事情。作為晚明最大的名士，陳繼儒一直被史家視為華亭（今上海松江）老鄉董其昌身邊的陪襯和綠葉，董思翁的光環遠遠遮蔽了其實富有傳奇和精彩人生的陳繼儒，這是不公平的。其實當年並不是這樣。

自視頗高不輕許人的黃道周給崇禎帝上疏曾提到：「志向高雅，博學多通，不如繼儒。」清代錢謙益更褒稱陳繼儒為「通隱」「享高名食清福」。

「興來醉倒落花前，天地即為衾枕；機息忘懷磐石上，古今盡屬蜉蝣」「不近人情，舉世皆畏途；不察物情，一生俱夢境」。能作此清言的陳眉公，可見道行一斑。以《小窗幽記》享大名，富收藏、詩書畫兼擅，還能看準時機和市場，延請一些窮老書生，尋章摘句，按部分類，而後摘取其中瑣言僻事，出版《寶顏堂秘籍》6集457卷，收書226種，狠狠地賺了一筆。所以說，陳繼儒可不是腐儒，不是書獃子。因為有了經濟的底氣，才可傲然也好、悠然也好地周旋於顯貴與窮儒之間。不能要求隱士就一定得隱逸，那多半是藉助想像，過於理想化了。前人不屑眉公長袖善舞，眉公用親身經歷告訴我們：苟活於亂世，詩意地生存，其實比什麼都重要。眉公可是個人物！

眉公善行草，主張學而能化，前人評價其在蘇米之間，余觀之實多出己意，別具一格。筆法多內[扌厭]，顯然受大王影響更深。結字仍在平正範圍之內，章法也平實並不突出，少有險絕之勢。氣息既非富貴也非野逸，若比之董其昌，似還多些人間煙火氣。然細審其用筆、結字及體勢，筆筆到位、搖曳生姿、吳帶當風。幾無一筆怯、一筆弱，交代清楚而富於變幻。凡耐品之字並不一定奪人心魄，眉公書跡不拘束、盡性情，內斂不張狂，放意而合規矩，一派名士風流。

此作（如圖）規格較大，以行書筆意控制而不顯空疏迂闊，一不易也；映帶自如，翻轉翩飛，簡約生動，風姿綽約，二不易也；以純粹帖學筆法駕馭此較大幅面，不鼓弩為力，而個性不失，瀟洒自如，三不易也。

書法與人品的關係，遠非道德倫理對應那麼簡單直接，但卻有著絲絲入扣的關係。傅山說「人奇字更古」，不僅強調人品，還有一「奇」字值得深思。欣賞陳繼儒的書法，若單單品字，會丟失許多人格魅力與傳奇經歷帶來的疊加和色彩。想來陳繼儒是位活得明白的人，雖有非議，畢竟並無污點。樂山樂水之際，哪來那麼多閑工夫管那閑事！

這才叫一隻鶴。

（李金豹）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