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賢┃歐陽輅《古怨詞和王仲玉》

磵東詩鈔疏注

卷一

歐陽輅（1767-1841)，初名紹洛，字念祖，一字磵東，湖南新化人。少孤貧，非其力不食，有梁伯鸞、徐孺子風。乾隆五十九年舉人。屢忤春官不遇，乃南走粵，北游燕、代。性野逸，敞衣垢履，公卿大夫間，劇談豪飲，旁若無人，人亦多昵就之。晚年躬耕自食，奉母以致養。工於詩，與法式善、錢楷、謝啟昆等倡和，湮鬱剛介嚴凝之氣，一寓於詩。著有《磵東詩鈔》十卷。

古怨詞和王仲玉[1]

霜蟾老作陰黧色[2]，絡緯驚寒啼轉亟[3]。洞房簾幙掩沉沉[4]，中有離人三嘆息。從君西作河湟行[5]，妾心日夕臨洮城[6]。生憐痴夢亦幻絕，萬里未礙征輪輕[7]。關河綿漫風浩浩[8]，天涯何處金城道[9]。菖蒲愁謝君不知[10]，蛾黛從今不須掃[11]。

校訂

入王本第二卷，題作《古怨詞》，前十句作：「濕雲寒卷西風起，羲和影落黃塵里。綉樓花榭不聞聲，竟夜寒眸墮鉛水。衰鐙照雨愁黃昏，寒蟲亂吟秋草根。一生幽夢怨洮隴，終古杜鵑啼血痕。青門宛轉隨青草，分明望見金城道。」

箋注

[1]王仲玉：其人未詳。查道光《寶慶府志》、同治《新化縣誌》、光緒《湖南通志》及《資江耆舊集》、《沅湘耆舊集》、《湘人著述表》等著作，皆未能見其傳記。在作者的前四卷詩集中，兩人酬答之作多達十首，其《寄答仲玉湘上見懷》詩有「澬沅千里煙波闊，早晚相從理釣竿」句，又《寄仲玉》詩云「王郎少日如桃李，潦倒今成兩鬢斑」，可知兩人相從甚密，必為作者早年的挈友，且兩人詩風十分相近。

[2]霜蟾：指月亮，月光如霜，又傳說月中有蟾蜍，故稱。貫休《詩》：「吟向霜蟾下，終須神鬼哀。」黧：讀lí，黑裡帶黃的顏色。《玉篇》：「黎，黑也。」《廣韻》：「黎，黑而黃也。」

[3]絡緯：蟲名，即莎雞，俗稱絡絲娘、紡織娘。李白《長相思》：「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簞色寒。」

[4]洞房：幽深的內室，多指卧室、閨房。《楚辭·招魂》：「姱容修態，絚洞房些。」簾幙：遮蔽門窗用的大塊帷幕。宋朝岳珂《長門怨》詩：「東風動地夜來惡，萬翠千紅繞簾幙。」幙，同「幕」。

[5]河湟：黃河與湟水的並稱，亦指河湟兩水之間的地區。《後漢書·西羌傳·羌無弋爰劍》：「乃度河湟，築令居塞。」湟，讀huáng，指湟水，在青海省東部，源出海晏縣包呼圖山，東南流經湟源縣、西寧市，至甘肅省蘭州市西達家川入黃河。

[6]臨洮城：古城名。《讀史方輿紀要·陝西九·臨洮府》：「臨洮城，府西南二百二十里。漢縣，屬隴西郡，南部都尉治此，後漢因之。晉亦為臨洮縣，屬隴西郡，惠帝改屬狄道郡。前涼屬武始郡。後魏太平真君六年改為臨洮郡，置龍城縣為郡治。後周郡縣具廢。」又《大清一統志卷·鞏昌府》：「臨洮故城，今岷州治。」洮，讀táo。

[7]征輪：遠行人乘的車。唐朝王維《觀別者》詩：「揮淚逐前侶，含凄動征輪。」

[8]關河：關塞；關防。泛指山河。宋柳永《八聲甘州》詞：「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綿漫：廣遠的樣子。

[9]金城：古城名，清時屬皋蘭縣。嘉靖《大清一統志》卷二五二《蘭州府》：「金城故城，在皋蘭縣西南，漢置縣，屬金城郡。應劭曰：『初築城得金，故曰金城。』薛瓚曰：『稱金，取其堅也。』」

[10]菖蒲：指菖蒲酒，即用菖蒲葉浸制的藥酒。北宋蘇軾《元佑三年端午貼子詞》：「萬壽菖蒲酒，千金琥珀杯。」

[11]蛾黛：猶蛾翠，形容美女之眉。宋朝白珽《蛾眉亭》詩：「誰言兩蛾黛，功奪京兆巧。終朝對顰蹙，似為今古惱。」

疏解

月亮由「霜」轉「陰黧」，蓋雲所翳也，以此引出寒夜中絡緯的啼聲，「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余之嘆息」（歐陽修《秋聲賦》），此情此景，不免寸心鬱郁。接著的二句自然地言及詩中的主人公，「從君西作河湟行」，寸心所想也；「萬里未礙征輪輕」，痴夢所系也。「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故菖蒲酒亦謝絕之；「女為悅己者容」，心上人既不在，又何須飾容焉？故蛾眉亦不掃矣。全詩成功地描寫了一位思婦對徵人的思念，而其微詞婉旨，殆《古詩十九首》之緒餘也。

新化還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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