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願堅的烽火愛情
王願堅
一位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佔有重要地位的軍旅作家。他筆下「和血含淚」的故事《黨費》《七根火柴》《三人行》,深深地影響了幾代人。今天,讓我們隨著作家妻子的講述,走進他們的真實人生,那裡不僅有激情如火的革命豪情,更有甜蜜浪漫的烽火愛情——
1951年翁亞尼與王願堅的第一次合影,是「王翁戀」開始的見證
我和願堅的愛情,像一條小河。不管途中有什麼樣的激流險灘,它一直向前流去,流向遠方。讓我覺得,這輩子和他在一起,生活是那麼快樂溫馨,世界是如此五彩繽紛。
初識「小老頭」
1949年,是祖國大地春暖花開的年份。年初,解放軍取得了三大戰役的勝利。5月,「百萬雄師」渡過長江天險,直搗南京總統府,不久解放了我上學的城市——寧波。當時,大批青年學生紛紛投身革命,我和幾個女同學也投考了第三野戰軍第22軍軍幹校。8月份畢業時,學校挑選了男女學員共20人,組成「新聞培訓班」,由《麓水報》社培訓,我有幸位列其中。
一天,《麓水報》社的全體同志來和我們培訓班學員見面。等報社領導把所有的同志都介紹完後,我卻是一個名字也沒記住,一個具體人的印象也沒留下。因為他們都像是一個模子里鑄出來的——一樣的軍服,一臉的嚴肅。
我們培訓班的青年學生由王玉章同志介紹,他一個個叫著名字。記得叫到我時,我站起來就覺得滿臉發燙,惶惶然不知所措。40年後,願堅才告訴我,正是那時候我的滿臉「紅雲」,讓他深深地記住了我。
自那以後,每當我們在報社辦公室旁的走廊里進行小組討論時,常常會有一位解放軍同志在我們身旁,走過去又走過來。開始我並沒在意。有一次,我忘了是討論什麼問題,只記得當我說到:「在家鄉吃喜酒時,有人勸我買一雙美國玻璃絲襪和一雙美國玻璃皮鞋,說是好漂亮!我卻想,那襪,那鞋,是美國貨,要是我們中國自己產出來的,那才好哩……」這時,我突然覺得有人看著我,一望,正是經常從我們身邊走過去的那位解放軍同志。當他看到我發現了他時,忙低下頭走開了。
我也開始注意他——個子不高,瘦瘦的,看上去年齡還沒有幹校的男同學大;雖說是解放軍,每天卻只穿一件藍色印丹士林布衫,頭上的軍帽像是掛在後腦勺上,帽檐翹得高高的;帽子下是一張白皙的臉,高高的鼻樑,尖尖的下巴,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有一種與別人不一樣的神色,顯得睿智、深沉。為此,我給他起了個外號——「小老頭」。
新聞培訓班在8月底結束。我和幾個女同學最終留在了《麓水報》社,我被分配到編輯室。在編輯室的歡迎會上,我才知道,那個一直被我叫做「小老頭」的人,名字叫王願堅。
從那天起,我便和願堅在一個辦公室工作,他編稿我抄稿。那年,他20歲,我18歲,我們正處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
1952年12月王願堅夫婦結婚照
我的「保護神」
1949年秋天,那時與寧波隔海相望的舟山群島還未解放,第22軍肩負著渡海作戰的重任。為了更好地指揮渡海作戰,軍部和《麓水報》社遷往寧波東邊的一個小鎮——五鄉碶。
1950年元旦過後,願堅出任報社編輯室副主任。當時,報紙隔一天出一期,編輯室的工作很緊張。我們四五個人,常常圍著一盞如豆的煤油燈,坐在八仙桌周圍工作到深夜。而願堅更忙,他往返編輯室與印刷廠之間,既要顧著編稿、排版,還要關照報紙的印刷情況。
當其他人先後離開編輯室時,我常因抄寫稿子走在最後。每當這時候,願堅總說要工作或學習,也留了下來。小鎮的夜晚很靜,屋子裡只剩下我和願堅兩人的時候,夜就更靜了。窗外小河上,微風吹動河水拍打著停泊在河面上的小船船底,發出「空通」「空通」的聲音。最初我們都停下手中的筆,側耳細聽這深夜裡傳來的怪聲。一會兒,我們相視一笑,又繼續工作了。這樣的夜晚多了,我覺出來,願堅其實是擔心我一個人害怕,所以留下來陪著我。
一次,我負責采寫印刷廠一位老勞模的先進事迹。我那時是初生牛犢,認為這樣的寫作沒啥難的,但實際動筆卻沒那麼順利。晚上,八仙桌邊只剩我和願堅倆人的時候,他拿出我寫的稿子,逐句逐段地給我講,這句為什麼不行,那段為什麼不能要,然後幫我修改、補充,並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寫,直說得我既慚愧又感動。幾天後,這篇通訊在《麓水報》上發表了。我突然覺得,願堅很像自己中學時的老師,可又比老師多一分什麼。究竟多什麼,我也說不清楚。
每天晚飯後,我們這些參軍的青年學生、報社的工人、電機班的戰士和伙房的炊事員,都愛到報社旁邊一個閑置的中學操場上開展文娛活動。大部分人都跳集體舞,還有一部分玩「丟手絹」的遊戲。願堅常常會悄悄地坐到圈子裡來。眼尖的同志見他坐下,就會示意丟手絹的人把手絹丟在願堅身後,因為他們都知道願堅有一肚子的歌。願堅先是拿起手絹發愣,然後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隨手把手絹往頭上一戴,就扭起了山東大秧歌,口裡還唱著「豬呀羊呀,送到哪裡去……」大家見此情景,都笑得前仰後合。
繁雜的日常工作和極強的責任心,很快讓願堅的身體吃不消了。1950年的春天,他病了,經常感冒,發燒又咳嗽。到寧波醫院檢查後,被診斷為肺結核。當盤踞在舟山諸島的國民黨軍隊殘部匆忙逃竄到台灣、報社奉命遷到舟山主島定海縣城後,組織上決定讓願堅馬上去杭州住院治療。當時,肺結核還屬於不治之症。大家知道這個消息後,心中都不是滋味。可他還像個沒事人似的,挨個和編輯室的同志們告別,語重心長地囑咐我們要努力工作。
我的「保護神」要走了,他還能回來嗎?我多麼想他早日歸來!握著願堅的手,我的心被撕扯得很亂。
1972年王願堅從安徽回京、夫婦在北京內務部街11號院居所新樓前
情定古城牆
老天保佑,願堅的肺結核原來是誤診。他又回來和我們在一起了。稍許變化是,他沒有回歸《麓水報》的工作,而是被組織上分配去軍史組寫第22軍的軍史。
在定海縣城,報社人員住在城西門一個離城牆不遠的小巧的四合院里,軍史組人員則住在一座深宅大院里,離報社只有兩條弄堂。食堂設在西門大街上的一座關帝廟裡,軍直屬機關全都在那裡吃飯。
一天上午,我從伙房打開水回來,路過軍史組大門時,願堅正好從門裡出來。他笑眯眯地朝我走來,把一張紙條塞到我口袋裡,說:「你回去看吧。」
回到報社,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紙條,只見上面用紅筆寫著兩行字:「晚飯後去城牆邊,有重要事情告你。」
就在這天(1951年2月28日)晚上,在定海縣城西門城牆邊的小土屋裡,我們定下了「百年之好」。
願堅滿面春風地回到了軍史組,同事張克萊問他:「你的臉怎麼這樣紅?」願堅說:「冷風吹的。」張克萊哈哈大笑說:「吹面不寒楊柳風,如今已經是春天了!」
不久,寫軍史的任務結束了,願堅調到軍文化科任幹事。我們平時很少單獨在一起,可是一天三頓飯,都能在大廟食堂里見面。每當這個時候,我們的目光都會偷偷地對在一起。
每天晚飯後,軍郵局都會給報社送來一大堆來稿,我負責登記稿件。此時,編輯們已編完報各自回去休息了。小巧的四合院里,只有我朝東的一扇窗戶亮著燈。願堅常常在這時候從報社的後門悄悄地進來,笑吟吟地把一本書遞給我說:「給你一本好書!」願堅第一次來送書時還真嚇了我一大跳,後來就習慣了。只要前幾天我們看了電影,像蘇聯影片《青年近衛軍》《無腳飛將軍》《普通一兵》什麼的,不出幾天,願堅就會給我送來一本同名小說。我們常常同時看一部電影,又一前一後地讀完同一本小說。到我們見面的時候,就談論小說中的人物和事件,於是《青年近衛軍》里的奧列格和柳芭、《普通一兵》里的馬特洛索夫這些優秀的青年,就一個個活蹦亂跳地進入我們的生活,成了我們學習的榜樣。
有限的獨處時間裡,我會纏著他讓他唱歌給我聽,願堅就會輕輕哼起《黃河頌》《我們在太行山上》等歌。在他最高興的時候,他會唱一支不知名的蘇聯歌曲:「喂!怎麼不歌唱?生活在青春之邦,快樂的歌聲嘹亮。這裡手風琴和管弦齊奏,快樂的心在沸騰跳蕩。嗨!我們怎能不歌唱,怎能不歌唱?!」他有時撫著我的背,在我耳畔唱,還要我隨著他哼哼;有時他坐在我對面,大聲唱,像個男高音歌唱家。這支歌,一直陪伴了我們好多年。
一次,願堅看完我學生時代的照片後評價說:「你的照片充滿英氣,卻缺乏柔情!」我聽了一愣,隨即脫口而出:「那咱們倆照一張相去!」願堅欣然同意。縣城裡只有一家照相館。照相館把洗好的相片全部泡在一個水盆里,人們可以根據喜好挑選自己的照片。就是這麼巧,有一位剛結婚的首長夫人剛好在前幾天照了相,來挑照片時,三下兩下就從水盆里翻出了我們倆的合影。我們的關係就這樣大白於天下了。
1989年2月王願堅夫婦在深圳
走進新生活
願堅總說:「愛情是動力,是前進的力量。」我們倆的相愛促使我們更好地工作和學習。1951年的金秋,在戰備訓練的總結會上,願堅和我都評上了功。正當我們倆高興地互相慶賀時,上級來了命令,要調願堅去杭州七兵團工作。這意味著,我們馬上就要分別了。
分別後,我每個星期都可收到一封或兩封願堅的來信,封封都是熱情洋溢。有三封信給我的印象最深。一封是文化科的雷幹事在願堅到達杭州後給他去信,說那天在碼頭為他送行,輪船開走時,我淚流滿面。願堅很受感動,特地來信安慰我不要難過。第二封信,他對江南四月景色的描繪——「春天,我們一起漫步在蘇堤春曉;秋天,我們在柳浪聞鶯同看三潭印月」,給我帶來了極大的藝術享受。看著信,當時我腦海里忽然出現這樣一個念頭:願堅必將在中國文學史上佔有一席之地。第三封信是願堅接到調往北京工作的命令後,在動身之前寫的,信中充滿了對未來、對事業的嚮往和信心。他要我一定和他一起到北京去,他說在建設我們年輕的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同時,建立我們的共同生活。
我是在1952年7月1日離開定海縣城的,回家陪母親住了3天,我就啟程前往北京。此前,已回山東諸城老家探親的願堅寫信給我,讓我路過南京時,去看看從蘇聯回來的哥哥王懋堅。懋堅哥哥得知我是他的未來弟媳,高興得很,定要留我多住一天。誰成想,在南京耽擱的這一天,卻促成了我和願堅一生難忘的戲劇性巧遇——
坐上火車後,我總覺得睏倦,就趴在車廂的小茶几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天蒙蒙亮時,火車已到丰台車站,我想換個姿勢。剛抬起身來,就感覺肩頭被人扒拉了一下。我忙回頭,卻發現願堅正站在我的邊上看著我呢。
這一瞬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好一會兒,我才相信這是真的。
願堅領我走到兩個車廂的連接處。他告訴我,他探家歸隊從濟南換乘了這趟列車,懷著僥倖,他一個車廂一個車廂地找,看我會不會坐這趟車去北京。他看著有一人身段很像我,但因趴著睡覺,看不見臉,就沒敢貿然叫,直到我抬起頭來,才確認是我。我們就這樣站著說呀說呀,重逢和巧遇帶來的歡樂,佔據了我們倆的整個身心。
火車很快就到站了。我們肩並肩走出前門火車站,走進北京城,走進了我們的新生活。
1978年全家福:王願堅夫婦(前排)、二女兒王小冬(後左一)、小女兒王小瑩(後左二)、大女婿王惠根(後右二)、大女兒王小京(後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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