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的父親一：一碗雞蛋茶

照片拍攝於1994年4月初

我的父親在農民中算是另類的，他讀過書，當過村裡的村長和書記，看讀書，有藏書，會講故事，身體精瘦卻力大無窮，對我們子女來說，他就是個神，是個豐富的寶藏。

1998年患食道癌，手術後又活了18年半，一直精神樂觀今年元旦安詳去世，享年77歲。半年多以來，我一直避談我的父親，一直不相信他已經離開了我們，在同事朋友面前，也從不提父親的去世，每周末從宿州返回靈璧農村的老家，朋友問到我，你回家幹什麼，我一直說回家看望父母，而不說回家看望母親，生怕別人知道我的父親不在了。

父親一生可圈可點的東西很多，今天只說一件小事：一碗雞蛋茶

我在家中排行老小，老七，從小便是父母親和哥哥姐姐們的掌中寶，對我寵愛有加。父親也不例外，我是兄弟姐妹七人中，他為數不多的經常抱著的。一般小錯誤，父親也是一笑了之。惟有一次例外，惹得父親勃然大怒，痛打了一頓，雖然那會兒只有7、8歲，但記憶猶新。

那是一個早上，父親照例沖了一碗雞蛋茶，端給了奶奶，其實父親是個大男子主義者，據母親說，他一輩子沒沾過鍋台（即不會做飯，也從不刷碗），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這是極奢侈的事兒，打一個雞蛋，放上一勺白糖，用剛燒開的水一衝，再滴上幾滴香油（芝麻油），頓時香氣四溢，饞得我們小輩口水直流，但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因為父親嚴厲的跟我們說過，誰也不許分奶奶的，奶奶給我們吃，我們也不準吃。奶奶最疼我，把我叫到屋裡間，告訴我，趁你爺（我們當地對父親的稱呼）不在，你快喝一口，我又期待又害怕的喝了一口，果然好香，又甜，頓時感覺世界上最美的美味也不過如此吧。正想喝第二口，父親突然推門進來，看到我端著雞蛋茶的碗，嚴厲的瞪了我一眼，我立刻把碗放下，跟父親出了房間。叫到離奶奶聽不見的地方，打了一巴掌，告訴我雞蛋茶是該你喝的嗎？我知道，父親疼我，但家中確實沒有多餘的雞蛋再沖一碗給我們小輩喝。爺爺去世的早，在父親10來歲的時候，爺爺就去世了，奶奶沒有再嫁，把父親拉扯大，父親一直想讓奶奶多享點福。

後來家裡條件在父親的操勞下，漸漸好了，有了第二碗雞蛋茶，小輩們可以分著喝了，還是感覺這是天底下最好的味道。

偶然看到某新聞說過，某子女不贍養老人的事兒，我一般不是先譴責做子女的不是，而是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也許是老人在年輕的時候，沒有贍養自己的老人，被子女學了去，傳承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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