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不是都精神不正常，流浪只是一種生活狀態

流 浪 者

作者 李海紅

公交車在等紅燈時，我把目光投向窗外。他走進了我的視線。也許是清晨的街頭行人寥寥，也許是他的衣服太過骯髒，我注意到了這個流浪漢。他看上去三十上下，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透過髒兮兮的臉，我端詳他的五官。如果幹乾淨凈穿戴整齊，他可以稱得上一表人才。他的頭髮還不是很長，也許不久前他還很正常，至少沒有成為流浪者。他笑著，迎著早上美好的陽光。如果，（請原來我再一次說如果）他乾乾淨淨穿戴整齊，一定是去上班的，並且心情不錯。他就這麼一路走來，毫不在意路人或詫異、或厭惡、或同情的目光。他笑得旁若無人，和走在他身邊的我們格格不入。他走近華大商廈，扒在玻璃櫥窗向里張望，還帶著那麼燦爛的笑容，像一個初次進城看到花花世界，充滿新奇和滿足的孩子。對，他的笑，也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天真的笑。

車子啟動了，我回頭。他還是走走停停，不時雙手扒在玻璃櫥窗上，向里張望。他在嚮往裡邊的新衣服嗎？他身上的圓領T恤已經髒得像從生活垃圾堆刨出來的，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他的臉、胳膊、腳，都像刨過垃圾。不知道他認不認識櫥窗里的自己。也許他正是看見了自己，才那麼開心。501路公交車轉了個彎，他離開了我的視線，但他的笑容深深印在我的腦海。正常世界裡，我們什麼時候有過這麼肆意的笑容，什麼時候這麼不用顧忌別人的目光，什麼時候這麼心無掛礙悠遊自在？

我印象中的流浪者大多是精神不正常的。住一礦俱樂部附近暖氣洞的什麼蘭，我記不清她的名字了。( 一直納悶，不知從哪裡來的這個流浪者，人們怎麼知道她的名字。)她總是自言自語，笑得旁若無人。她主要翻垃圾桶找吃的，偶爾也有好心人給她東西吃。她在那裡生活了十幾年，自我搬到恆安新區就再也沒見過她。偶爾回一礦，人們說，不知哪一天她就不知去向了。但從她的身上，我家裡人悟出一個道理：人只要心情愉快，便會身體健康。就像那個叫什麼蘭的，整天吃不衛生的東西，缺衣少穿，整天樂樂呵呵，身體健康。（至少我們沒見過她生病。）

礦務局的人一定記得「轉盤女郎 」。也不知這個綽號誰起的，有點意思。以前，現在同和飯店附近十字路口有一個交通轉盤，裡面的土堆雜草叢生。那個流浪者就住在那裡，就像住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島上。她的衣服不管冬夏還是春秋，都是一層又一層，厚厚的，鼓鼓的。不知哪裡撿來的裙子，花花綠綠的，她穿了好幾件。頭髮和五顏六色的布條編在一起，垂在胸前。好像還佩戴著自製的首飾，就像吉普賽女郎。每次路過哪裡就希望看到她，不是想和大夥一起拿她尋開心，就是想看她美美的，自我陶醉的樣子，雖然，滿臉泥污。也不知是拆了轉盤之後，她無家可歸不見了，還是之前就不見了。時間太久，事情太多，變化太快了。如今走過那裡時，還會想起那個叫「轉盤女郎「的流浪者。有時，她就在她的島國上，自顧自不知忙些什麼，任車來人往；有時，她穿過車流，回到她的世界，任路人指點、嬉笑；有時，她在旁邊的校南街走來走去，環佩叮噹，任季節變換人世滄桑。有時會想，她若是精神正常，一定是個愛美的女子。縱然沒有天生麗質，也一定活色生香。

直到一個選秀節目中，看到一位流浪者登台演唱，我才明白：不是所有流浪者都精神不正常；流浪只是一種生活狀態，迫不得已的生活狀態。那位站在台上的流浪者清澈的眼神，流暢的表述，美好的理想觸動了我們。曾經同情流浪者的不幸遭遇， 也許，我們才更讓人同情吧。

投稿：李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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