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三國縱橫談35：華佗能否給關羽刮骨

神醫華佗

華佗是我國古代最為著名的名醫之一，有「神醫」之稱。而他活躍的年代正是東漢末年，《三國演義》的作者自然不會放過他，在小說中，作者安排他為關羽刮骨療毒。

這個情節在《三國演義》的第七十五回，關羽攻打樊城，右臂中了毒箭，毒性已侵入骨髓之中，右臂青腫，動彈不得。箭取下之後，箭瘡也是遲遲未能痊癒。此時華佗聽說此事，趕來為關羽療傷。書上是這樣寫的：

佗曰：「某便下手，君侯勿驚。」公曰：「任汝醫治，吾豈比世間俗子懼痛者耶！」佗乃下刀，割開皮肉，直至於骨，骨上已青；佗用刀刮骨，悉悉有聲。帳上帳下見者，皆掩面失色。公飲酒食肉，談笑弈棋，全無痛苦之色。

須臾，血流盈盆。佗刮盡其毒，敷上藥，以線縫之。公大笑而起，謂眾將曰：「此臂伸舒如故，並無痛矣。先生真神醫也！」佗曰：「某為醫一生，未嘗見此。君侯真天神也！」

關羽和華佗兩人惺惺相惜，一個稱對方為神醫，一個稱對方為天神。一個妙手回春，一個神威罕見。兩人相見，都是大放異彩，為全書增色不少。

《三國演義》的這一幕可能是全書最為精彩絕倫的一節，令人過目難忘。不過，這精彩的一節卻並非完全是史實，而是真真假假，真中有假。

歷史上的關羽的確是刮過骨，但手術者並非華佗。據《三國志·關羽傳》記載：

羽嘗為流矢所中，貫其左臂，後創雖愈，每至陰雨，骨常疼痛，醫曰：「矢鏃有毒，毒入於骨，當破臂作創，刮骨去毒，然後此患乃除耳。」羽便伸臂令醫劈之。時羽適請諸將飲食相對，臂血流離，盈於盤器，而羽割炙引酒，言笑自若。

這件事發生在劉備佔領益州之後，即位漢中王之前，也就是建安十九年到二十四年之間，此時的關羽還沒有攻打樊城。《三國志》對關羽刮骨療毒的過程寫得十分的詳盡，《三國演義》與此也是十分的相似。但史書中並沒有提到是誰給關羽做的手術，極可能只是一位普通的軍醫。

刮骨療骨是《三國演義》中最為著名的章節之一

我們再來看看《三國志·華佗傳》，發現裡面一共列舉了十三個病人，上至廣陵太守陳登，下至名不經傳的小人物，甚至還有兩歲的幼兒，如果其中果真有關羽的話，史家沒理由不將其列進去。

更為重要的是，華佗在建安十三年，也即是赤壁之戰的那年，就已為曹操所殺，絕不可能在幾年後死而復生，再來給關羽做手術。

這麼說來，《三國演義》的這一段華佗給關羽刮骨療毒就是虛構的。為什麼作者要這樣寫呢？

筆者認為這恐怕還得從反曹這一角度來理解。《三國演義》中的華佗和歷史上的華佗有著很大的差別。歷史上的華佗，醫術高超，但很少和時政牽涉到一起，而《三國演義》中的華佗，卻和時政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

《三國演義》中華佗最早是在第十五回出場。周泰護主，身中十餘槍，命在旦夕。華佗為他療傷，用藥之後，一個月便痊癒。這件事當然也是虛構，這是作者多少對周泰捨身護主的悍勇而大為讚賞，於是也讓他沾沾神醫的光。另外，這也為今後華佗大顯身手埋下了伏筆，為以後華佗的出現不至於顯得太過突兀。

再有就是為關羽刮骨療毒。作者並非只是單純寫一次醫療手術，而是有著特定的政治含義。第十五回中，周泰傷重，孫策派人輾轉，這才請來了華佗。而為關羽療毒，華佗則是「因聞關將軍乃天下英雄，今中毒箭，特來醫治」，是主動前來。為周泰療傷，孫策重重賞賜於他，他並沒有加以拒絕；而為關羽療毒，關公以金百兩相酬，但華佗卻拒絕了：「某聞君侯高義，特來醫治，豈望報乎！」他堅持不受，飄然而去，何等的洒脫。種種對比，指出蜀漢一方比東吳一方更具道義和民心。

而關羽刮骨療毒的故事在元代即已經廣為流傳了。《三國志平話》中便說「華佗者，曹賊手中人，見曹不仁，來荊州見關公。」可見在元代，民間藝術家即已經給華佗刮骨這一故事賦予特定的政治內涵。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毛宗崗將華佗看成忠義之士，拿他和圖謀毒死曹操而被害的太醫吉平相提並論，是很有道理的。

再來看一下《三國演義》中的華佗之死。小說第七十八回，曹操砍神樹受驚，頭痛難忍，請華佗來醫治。華佗提議道：「先飲麻肺湯，然後用利斧劈開腦袋，取出風涎，方可除根。」曹操聽後大怒，以為華佗有意謀害自己，將華佗下獄，嚴刑拷問，最終華佗慘死獄中。

《三國演義》中的華佗之死，也是虛虛實實。據《華佗傳》記載，曹操患頭風病，命華佗為他醫治。華佗說這病很難短時期內治好，得慢慢治。後來華佗因離家日久，思家心切，於是就回了家。回家後，華佗又被屢次徵召，但都以妻子生病為由加以推託，再不肯出山。曹操派人調查，發現華佗說謊，其妻子並未生病，於是就將他抓到許都，拷打致死。

華佗為曹操所殺

《三國演義》中說華佗提議用利斧劈開腦袋，分明只是小說家言，華佗醫術再高，也是絕無可能做得了這樣的手術的。但作者為何還要這樣寫呢？

毛宗崗認為這是華佗有意要殺曹操，他既然能主動去為關羽刮骨療毒，說明他是一位有正義感和使命感的正直之士，現在有如此天賜良機，為何不加以利用呢？

但這似乎也說不過去。華佗果真有此心，完全可以在所開藥劑中加上幾位毒草，以他的本事，這是很容易做到的，又何必非得去拿曹操的腦袋開刀呢？只能說是作者認為曹操禍國害民的毛病太難根治了，想借華佗之口和他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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