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戰鬥是海軍陸戰隊歷史上留下的最為血腥的一筆

文史 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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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太平洋——一個海軍陸戰隊員瓜島戰役親歷記》（作者：斯朗?麥克埃內里，譯者: 季我努），一部由最後的戰爭親歷者、海軍陸戰隊老隊員、九十多歲美國陸戰隊老兵吉姆?麥克埃內里口述，由曾獲普利策新聞提名獎的軍事歷史學家比爾?斯朗執筆的珍貴回憶錄。瓜達卡納爾島戰役是太平洋戰爭中最為慘烈的一場戰役，被軍史專家們稱為「太平洋上的斯大林格勒戰役」，其在二戰中的重要程度及慘烈程度由此可見一斑。作者根據戰爭親歷者——海軍陸戰隊員吉姆的口述實錄，把我們帶回了當時的瓜島戰役的現場，用生動的敘述，為讀者呈現了一幅令人難忘的戰爭歷史畫面。

《浴血太平洋——一個海軍陸戰隊員瓜島戰役親歷記》作者：(美) 斯朗, 麥克埃內里，譯者: 季我努，重慶出版社，2016年6月。

本文接上一篇《人生中最漫長、最無助的30秒——貝里琉島機場爭奪戰中的囧事》。上一篇講述了作者參與貝里琉島機場爭奪戰的經過，在這次戰鬥中，美軍陸戰隊遭遇了日軍強大的炮火，但在「謝爾曼」坦克和炮兵強大火力的支持下取得勝利。同時，在這次戰鬥中作者也經歷了一次30秒的尷尬和無助。最終日軍不得不放棄「玉碎衝鋒」，但是讓美軍勉強的是日本人全新的防守戰術。本篇主要講述了陸戰1師第一團在受命執行機場北部山嶺地帶清剿任務時誤入日軍布好的口袋，遭受巨大損失的慘痛回憶。第一團1營C連的戰士們在沒有火力支援的情況下，在無遮蔽的高地上孤軍奮戰，陸戰隊員們九死一生。

在陸戰1師所屬的三個團中，切爾西·普勒的第1團顯然傷亡最慘重。他們不僅在灘頭遭遇了日本人兇猛的火力打擊，而且是第一個接受機場北部山嶺地帶清剿任務的團。

在清剿任務展開的頭兩三天里，第1團傷亡高達500多人，直到今天仍有不少人堅稱，普勒應該為如此多的傷亡承擔主要責任。我不確定自己對普勒的看法，但很確定為1944年9月的第三周不在第1團服役而暗自高興。

瓜島之戰時，普勒因力阻日本人重占亨德森機場而受到陸戰1師上上下下的賞識和敬佩。但到了貝里琉島，曾經的賞識和敬佩煙消雲散，因為這位仁兄一遍又一遍地命令自己的士兵向堅不可摧的山嶺堡壘衝擊，數百名陸戰隊員因此遭到屠殺。

貝里琉島戰役

在普勒受挫的同時，他手下的3營K連連長喬治·亨特上校卻被認為創造了奇蹟。

登島攻擊發起當天，亨特和他的連隊拚死攻佔了被稱為「支點」的高地。那是一片能俯瞰「白灘」的珊瑚礁，是陸戰隊在貝里琉島攻佔的第一處重要制高點。說它重要，是因為部署在「支點」上的野戰火炮、機槍等武器能把一半以上的登陸場置於射程之內。如果敵人控制著這處制高點，「白灘」以及整個登陸場北段將變成一座煉獄，沒有一處安全的角落。

攻佔「支點」給亨特和他的連隊帶來了巨大榮耀，隨後的防守則在海軍陸戰隊歷史上留下了最為血腥的一筆。兩天後當亨特和幾個倖存的士兵被換下「支點」時，他們已經擊退了日本人無數次攻擊，巨大的珊瑚礁旁邊遺屍無數。

兩相對比，我頓時覺得把第1團在登陸日和第二天的慘重傷亡歸咎到切爾西·普勒一個人身上有些說不過去。他的團——尤其是我所在的3營——只是撞進了日本人布置好的網裡。不管誰是指揮官，團里的大部分傷亡是不可避免的。

不過在接下來的四五天里，普勒的做法還是值得商榷的。那時候，「白灘」已經被牢牢控制，他手下的連隊有的減員嚴重，有的精疲力竭。但他仍然命令他們進入機場北部的山嶺地帶，一路攻擊前進，即使明知洞中的藏敵佔據了火力優勢，可隨時將陸戰隊員們撕成碎片也不做變通。這種盲目的指揮方式造成了大量本可避免的傷亡。

貝里琉島戰役紀念郵票

第1團1營C連的遭遇就是個令人痛心的例子。

C連連長弗雷德·鮑勃上尉是霍爾丹上尉（第5團3營K連連長）的好友兼大學同學。他的連登陸時已經傷亡慘重，235名士兵中有接近三分之二的人非死即傷。但這個幾乎被打殘的連隊還沒來得及喘息，就於9月19日（登陸日後第4天）接到普勒的命令，攻佔一處標號「100高地」的岩山。此時，他的連隊僅剩90人。更糟糕的是，地圖畫錯了！

「100高地」並不像地圖上標的那麼孤立。它是一條綿長蜿蜒的山脈的突出部分，北部和西部包圍著幾座更高大的山嶺。那裡幾乎所有山嶺上都藏著日本人，他們的步槍、機槍、迫擊炮甚至小口徑火炮都在等著我們。

但鮑勃連長不知道這些。他帶著25名士兵很輕鬆地衝上了無遮無擋、比網球場大不了多少的「100高地」，然後痛苦地發現自己掉進了狡猾日本人的陷阱。

此時，這支小分隊手裡除了一支30毫米口徑機槍，只有幾支M－1步槍、「湯姆遜」衝鋒槍和「勃朗寧」自動步槍，另外就是三四十枚手榴彈。為輕裝爬山，所有槍支都沒有攜帶足夠的彈藥。

更糟糕的是，他們無法與營部或本連迫擊炮和機槍火力建立可靠的通訊聯繫，這意味著無法得到支援。隨著夜幕的降臨，身陷困境的他們變得越來越絕望。

「一切都糟透了。」鮑勃後來說。

「把石頭收集起來，」他告訴身邊的軍士，「如果有日本人想從懸崖爬上來，先扔三四塊石頭，然後扔一枚手榴彈。黑燈瞎火的，他們肯定不知道扔的是什麼。這樣起碼可以讓他們像躲手榴彈一樣躲石頭，延緩一下爬上來的速度。」

但日本人還是爬上了「100高地」，與陸戰隊員展開肉搏。慘烈的廝殺從夜晚一直持續到天亮，陸戰隊員們用石頭、匕首、槍托、空彈藥箱甚至拳頭擊退了敵人十幾次衝擊，不少日本兵慘叫著被扔下陡峭的山坡。浴血奮戰的陸戰隊員們最終守住了高地。

天亮後，日本人停止攻擊。最初登上「100高地」的25名海軍陸戰隊員只剩下9名倖存者，而且大多傷痕遍體。鮑勃終於與營部取得了聯繫，被告知可以撤下高地。但不幸的是，這幾個人再次遭到日本人襲擊。大口徑機槍子彈幾乎把無線電話務員撕成碎片，鮑勃等人也被壓制在岩石後不敢抬頭。不過幾名倖存者最終還是撤離了高地。鮑勃腿上深深地嵌了幾片彈片，他咬著牙用鉗子把它們夾了出來。

9月22日，貝里琉島登陸一周零一天，第1團終於從第一線撤下來。該團此時已經傷亡1600餘人，比例高達56%。鮑勃上尉是全團唯一沒有犧牲或受到重傷的連級指揮官。

切爾西·普勒的名聲徹底壞了，人人都認為他指揮的山地清剿作戰是對手下士兵變相的屠殺。喬治·麥克米倫在《老獵犬》一書中稱普勒為「錯誤理解陸戰隊攻擊精神的悲劇人物」，「混淆了勇氣與漠視生命之間的界限」。

鮑勃上尉因在「100高地」一戰中表現出來的勇敢和機智被授予榮譽勳章，但他永遠都不能原諒把他和他的弟兄們派到那裡去的普勒。

「普勒那時可能認為我沒什麼用處了，」戰後多年鮑勃開口說，「他不知道周圍的情勢，搞不清留著我和我的弟兄們有多麼重要。所以，我們被派到了那裡，很多人死了。真搞不懂他。」

佔領機場後，我所在的第5團繼續穿過茂密的叢林和泥濘的沼澤向貝里琉島東海岸推進，最終目的地是代號「紫灘」的集結地。一路上，我們幾乎沒遇到任何日本人，與第1團和第7團的悲劇相比簡直可以幸福得流淚。不過我們還是發現了很多日本人在附近活動的跡象。他們在跟我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至少暫時沒有露頭的打算。

9月17日（登陸日後第二天）上午，我和第3排的戰友們在密林行進中發現幾具腐爛的日本人屍體。很明顯，他們是被我們的飛機或軍艦炸死的。

在熱帶地區，屍體腐爛的速度很快，而且散發出衝天的臭氣。就在大家捏著鼻子繞行的時候，一聲突如其來的爆炸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