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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日記:最深的「人性惡」,就藏在你平靜的生活

本文作者「新京報書評周刊」,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我們都希望生活是充滿愛和善的。但似乎隨便哪一天點開新聞,事實就會告訴我們絕非如此。

比如,杭州保姆縱火案中的幾位受害人,是那麼的無辜,卻遭此噩運失去了生命;比如,近幾天剛剛宣判的中國留學生李洋潔在德國被害案,讓人驚悚於看似安全平和的國度里,有如此窮凶極惡的兇手……

更可怕的,是我們無法預知到這樣的惡的發生,也通常沒有辦法為它們找到「理由」。出於對一種「公正世界」的想像,有些人會設想受害人曾做錯了什麼才會有之後的遭遇——這是為了維護自己心中脆弱的安全感。

所以,什麼是惡?人性中本身就有惡的成分嗎?我們應該如何面對惡?許多年來,人們都會思考這樣的問題。同樣,在文學中,作家們也試圖表現和深度剖析這一問題。

今天書評君去文學中尋找人性之惡的存在和存在方式。畢竟,惡太難直面了,文學用虛構建立一道屏障,也許反倒能幫我們觸及更本質的真實。

撰文 | 宮子

離經叛道,未必是邪惡

罪惡,墮落,邪性,這些主題在文學中經常出現,這類作品一反讀者對經典作品「崇高優雅」的認知,轉而表現人類社會的黑暗角落。但大多數以「惡」的形式所塑造的作品,都有些「色厲內荏」的感覺,儘管它們形式上的離經叛道讓社會恐慌不安,彷彿一本本「罪惡教科書」,這些涉及墮落、吸毒、性交、謀殺的作品都曾遭遇過封禁,被視為傷風敗俗的洪水猛獸,可實際上,它們卻是假邪惡,真崇高。藝術家大刀闊斧的革新表現,讓人性雕塑的切面極為豐富地展現出來。

這其中,比較經典的一本書是《猜火車》。單從生活內容來看,《猜火車》里的小夥子們幾乎毫無理想可言,每天吸毒、搶劫、做愛,生活極為泥濘,有時候在衛生間的馬桶里翻攪半天就為了找到掉落的毒品,晚上喝高了直接在床單上嘔吐排泄,渾身屎尿——歐文·威爾士用大幅筆墨渲染這種骯髒污濁的環境,如果說凱魯亞克的散文化語言還有濃厚詩意的話,威爾士的作品則俚語遍布,線條粗獷。

《猜火車》作者:[英] 歐文·威爾士譯者:石一楓版本:重慶出版社 2012年12月

他給人物依次取了「屎霸」「變態男」「卑鄙」這樣的名字,整個故事也極為混亂,互相欺騙,搶劫,背叛,搞毒品,最後各自分散。從這群不良青年的故事中我們讀不到任何有積極啟示的東西,它看起來就是一本引誘青年墮落的教科書,大量段落讀起來還會產生感官不適……但他們屬於人性深處的那種邪惡嗎?恐怕無論是否喜愛這本小說,人們都不會用邪惡來形容這群不良少年,讀者感受到的只是一種失控的激情,打破日常秩序的放浪不羈。這種激情渲染本身就如同一針興奮劑,讓《猜火車》的眾多粉絲感受著生命的強勁衝擊。

歐文·威爾士的風格還是偏向現實的。相比之下,安吉拉·卡特則把黑暗與邪惡的題材發揮到極致,糅合了魔幻、潛意識、超現實、童話等元素,每一篇小說都籠罩著濃郁的黑色煙霧,讀者想在其中尋覓一盞微弱的路燈,卻發現那燈光明滅不定,使小說的道德氛圍更加恐怖。從《焚舟紀》到《愛》,從《霍夫曼博士的魔鬼慾望機器》到《染血之室與其他故事》,無論長篇還是短篇,包括她收集改編的《精怪故事集》,都一改傳統民間故事講給小孩子聽的定位,充斥著血腥,恐怖,粗俗。她是個會用「玻璃鏢射入人的眼球」來描寫陽光的哥特作家。但在黑暗與血腥之外,安吉拉·卡特的小說離真正的邪惡似乎差得很遠,即使有大量陰森恐怖的段落,象徵邪惡的符號,她的小說也只是一場迷幻的噩夢。合上書,萬物平靜。

《染血之室與其他故事》作者:[英] 安吉拉·卡特譯者:嚴韻版本:南京大學出版社 2015年1月

偵探小說里,邪惡的「創傷根源」

荒誕陰鬱的小說雖然情節叛逆,但只是營造形式上的邪惡感,而偵探小說則追溯邪惡的創傷根源。

每個偵探小說家在刻畫五花八門罪行的同時,也致力於揭示罪惡的迷霧,小說的精彩程度便取決於真相大白時二者的張力。在偵探小說中,藉助心理分析,邪惡開始從形式走向精神內核。

愛爾蘭小說家約翰·康奈利屬於冷硬派作者,在《無恥之徒》中,他塑造了一批真正的殺人狂,幾個匪徒幫助首領摩洛克越獄,接著沿路隨意殺人,毫無動機,有時直接用刀砍下路邊司機的頭顱;最後小說依然回溯到了這些瘋狂罪行的根源——摩洛克長途跋涉只是為了找一個女人復仇,其他「路障」都不重要。他在這個女人身上受到創傷,於是也把這種創傷施加給他人。

《無恥之徒》 作者:(愛爾蘭)約翰·康奈利 譯者:楊俊峰 版本:新星出版社 2013年5月

偵探小說為我們提供一條了思考邪惡的線索:從罪惡的結果(兇殺)開始回溯,讓整個故事形成完整的鏈條,即使偵探沒有抓到最後的兇手,但必須經由回溯讓故事圓滿地體現。在回溯後,我們會發現幾乎所有罪犯都有著「創傷心理」,在沒有淪為「邪惡之徒」的時候他們也是普通人。這類精神創傷來源各異,但都沒有得到及時的關注與解決,而是作為仇恨的種子埋在人的內心,漸漸醞釀邪惡。

不久之前,杭州發生了一起保姆縱火案。魯斯·倫德爾曾經寫過一個因由不同但結局相似的小說,《女管家的心事》,在小說最後,女管家尤妮斯殺掉了一家四口,而原因只是因為她是文盲,不認字,所以在生活中感到處處皆是隔閡與歧視;當然,在僱主的家庭里,這一切都被平靜的水面所掩飾,他們每天照樣說話,吃飯,打掃房間,但背後一切都充滿恨意。缺乏交流,彼此互不信任,隔閡,忽視,這些都成為滋生邪惡的土壤。

《女管家的心事》 作者:(英)魯斯·倫德爾 譯者:郭金 版本:新星出版社 2012年5月

所以,更深邃的邪惡往往潛伏在平靜的生活里。看似離經叛道的作品只是由激情和狂歡組成的言語,它們更像是單純的審美;而當它不再依靠聲響效果的時候,作品從「刺激性的邪惡」轉向了「平靜的邪惡」,人們才觸摸到了最深邃的「人性惡」。而我們能做到的也只是不要忽視,要小心平靜水面下的暗流漩渦,很多時候我們身處其中,卻並不自知。

最深的「人性惡」,往往藏於平靜的生活

比利時作家喬治·西默農雖然也有一個偵探小說家的頭銜,但他數量龐大的作品很難簡單用「偵探懸疑」來概括,他其實是個描寫生活隨處可見的平庸之惡的小說家。如果說偵探小說是回溯型的精神分析,那麼西默農就是在敘述邪惡的演變之源。

《黑球》描寫了一種很常見的傷害:一個外來的男人搬入小鎮,日夜辛勤工作,就是想要加入當地的鄉村俱樂部,擁有一份平等的生活;但每次都被一個黑球(即反對票)拒之門外,因為是不記名投票,主人公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最後一次偶然,發現每年投放黑球的人居然是最親密的朋友,他在酒吧用鄉巴佬的語調譏諷自己。瞬間,主人公受到侮辱,所有生活期待都瞬間崩潰,他感到村鎮的敵意與邪惡,並且,很難說不會採取相應的邪惡進行報復。

《侮辱》(收有《黑球》) 作者:[比利時] 喬治·西默農 譯者: 徐健 版本: 上海文藝

這類惡行大多時候是不經意的。我們在生活中能看到很多這類「排外」的例子,很多時候排異的人本身並非有意敵視,他們只是藉助排異的手段來確立自身的安全感,例如,通過歧視他人並非本地人,來樹立「我是個本地人」這樣的概念;整個過程,他們從不感覺自己是「邪惡」的,這最多算個戲謔或玩笑。卻沒有意識到或許已經種下了邪惡的種子。

因為邪惡的平庸化,它就很可能成為群體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在其中的人便更不會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過錯。美國小說家雪莉·傑克遜的《摸彩》就描述了令人屏氣凝息的氛圍。小說里的村鎮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祥和安謐的氣氛,村民用輕鬆又滿懷期待的語氣聊天,彷彿在準備一場慶典。最後,村子裡各家的男女老少都集中在一起,大家進行一項名為「摸彩」的類似抽彩票的遊戲,而「幸運兒」則被村民推出,綁在柱子上,被村子裡的人用小石塊活活砸死。整篇小說,到處可以聽見村民的歡聲笑語,即使在最後,村民們依然心情愉悅,認為這項儀式能成功給他們帶來好運。

《摸彩》 作者:[美] 雪莉·傑克遜 譯者:孫仲旭 版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3年1月

在《摸彩》中,邪惡不僅進入日常生活的範疇,它還被儀式化,成為一種信仰或價值信條。為了完成這個價值信仰,可以像薩特那樣「臟手」,可以取途邪惡。在今天這個相對和平的年代,價值信仰之爭便往往將事情帶向邪惡,而非神聖。這個價值信仰可以包括民族,宗教,甚至正義——總之,任何未經反思或考量的價值觀進入頭腦都有可能導致邪惡。以宗教聖戰為例,從中世紀到現代,每一方都聲稱自己是正義而神聖的,然而,歷史證明這些戰爭沒有一場能夠稱得上「不邪惡」。恐怖分子也從來不會認為自己在做邪惡的事情,他們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去完成內心的信仰,自然,也不吝惜別人的生命;他們劫機撞擊大樓的時候也從來不會想到死掉的是活生生的、同等的人,他們會認為自己在撞擊「邪惡」。

所以,在邪惡的表現中,能看到它成型的蛛絲馬跡。在邪惡行動者的眼中事物大多只有一種身份,人的多重性也被取消。在文學中,我們尚有理解罪犯的可能,因為作者會用幾十萬字的書來講述。但小說外,我們只能通過千字左右的新聞報道來了解罪犯;想要在單薄的新聞中找到豐富的人性層次,去洞察人性惡,非常困難。

喬伊斯·卡羅爾·歐茨的小說便在新聞事件的基礎上深度挖掘人性惡的內里。歐茨的許多小說,中等篇幅,不長,都改編自社會媒體的熱點事件。通過大量搜集資料、調查,歐茨給單純的媒體事件增添了豐富的張力。

《黑水》改編自美國政壇醜聞「查帕奎迪克島事件」,一個參議員開車帶著26歲的少女,結果發生車禍後他自己踩著少女的身體爬了出來,少女則死在車中。可以說,如果沒有歐茨的改編,那麼這起事件只會淪為一個醜聞,短期發酵,成為輿論熱點,然後再也無人問津。但文學改編賦予了事件更豐富的層次,《黑水》闡述了很多對「人性惡」的思考,如車禍發生的一剎那參議員在想什麼?他的行為到底算是生死抉擇的本能還是人性本惡的反映?他屬於單純的虛偽,還是邪惡?這是一場永不停止的審判。

《黑水》 作者:[美]喬伊斯·卡羅爾·歐茨 譯者:劉玉紅 版本:上海文藝出版社 2016年

所以,邪惡的複雜性就在於,我們只能無休止地討論它,研究它,卻無法給它作出定論或者設計一個杜絕邪惡的方案。因為邪惡的形態總是在變化,它可能驚世駭俗,也可能平庸無常,簡單地去定義什麼是邪惡會陷入歷史上宗教審判的怪圈,以正義審判的態度製造另一種邪惡。

最深的邪惡需要敏銳的觀察,也需要直視的勇氣。它不像奇幻小說里弗蘭肯斯坦,妖怪身軀,明目張胆;在現實中,我們也很難去做一個偵探,日夜追蹤,能從頭到尾解釋一個罪行的來源與精神創傷;更多時候,邪惡就潛藏在生活的皮囊之下,寂靜無聲。文學中表現的各種邪惡,便是通過洞察與直觀,向讀者提供理解的可能;這種人文的關懷或許是抵禦邪惡的唯一途徑。關於「性善」和「性惡」的紛爭,中國古代也早已有之,但比起把希望寄託於「性善」,我寧願把邪惡視為體內天生的寄生蟲,並時刻警惕它的一舉一動。

本文為獨家原創內容。作者:宮子;編輯:小鹽。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歡迎轉發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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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本文作者「新京報書評周刊」,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17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新京報書評周刊」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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