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和偉：能改命的事，不怕有點兒low

這是 讀那本書那年 第一季第 3 期。

「讀那本書那年」是新世相出品的一檔聲音欄目，從下周起每周六更新。他們請演員、音樂人、藝術家、作家，來講念念不忘的那本書，以及那些年他們遭遇的曲折和溫情。第二期嘉賓是左小祖咒。【音頻內容請關注微信公眾號「新世相」（thefair2）聽取】

Sayings：

真的是那些重大的事情決定了我們的命運嗎？還是那些微不足道的事？

第一次聽我們講起「讀那本書那年」，于和偉問，武俠小說可以嗎？會不會有點兒 low 啊？

就是這個他擔心有點 low 題材，回頭看，左右了他的命運。很多時候，決定我們人生走向的，可能真的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讀到一本不算最偉大的書，遇到一個不算最優秀的人，碰到一個不算最佳的機會……他們不是最好的，卻是每個人和世界的緣分。緣分把握住了，就成了命運。

于和偉抓到了這樣一個時刻，那年他15歲，中考失敗後閑在家裡，無意間看了《倚天屠龍記》，他覺得，不該再混日子了。

後來在《軍師聯盟》里，演到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時，他還會想起書里的金毛獅王謝遜。

除了那本《倚天屠龍記》，于和偉也該感謝 15 歲的自己。

我們常常會因為一些小事，有「不該再如此生活」的頓悟。可是太多頓悟沒有變成決定，太多決定沒有得到堅持。

一本書是可以改變人生，哪怕它有點兒low。不過命運的關鍵除了被讀到的書，更在於讀那本書那年的你。

攝影：胥歡（ASTUDIO）

如果當時認了命，這輩子也就賣烤地瓜了

作者：于和偉

1

讀那本書那年我15歲，中考失敗，連個中專、技校都沒考上。我感覺特丟人。我媽媽倒覺得：好啊，可下來一個勞動力了，那你就跟我一塊去賣烤地瓜吧。

我們家在撫順，兄弟姊妹9個，我是老幺。我三歲時，父親不在了。我媽媽不識字，一輩子靠在街上做小買賣養活我們。

家裡條件差，老太太對於教育的認知就是不要做睜眼兒瞎就好了。她的名字「馬興娥」那三個字拼在一起，她認識，但一拆開，「馬上」的「馬」是什麼字，她就不認識了。

但我們媽媽心眼兒正。她教育我們要乾乾淨淨的，不能沒有骨氣，不能沒有自尊，不能有劣性。記得小時候，那個年代，誰家吃的好，就要端到大門口來吃，無非是要讓左鄰右舍投來羨慕的目光。記得那天，我在門口望天，但媽媽卻以為我在眼巴巴瞅別人吃飯，就一頓訓斥。她讓我覺得不識字有不識字的壞處，但跟有沒有文化，其實是兩碼事。

2

不過，在成長中，我還是有好些事無法判斷 。一個男孩的品性根源是他的父親，沒有父親的我在那個悠長的夏天，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困惑和迷茫，不知道接下來幹什麼。

那個時候只知道，死也不願意去賣地瓜。就不願意。我原先最大的理想，是要到百貨店的點心櫃檯當店員的，想吃就能吃飽。結果商校沒考上，也就沒戲了。

這也怨我自己。我初中時是學生會組織部長，學習也算可以，除了學習之外喜歡在課間操時看領操台上的那個女孩。她面容姣好，一套廣播體操就成為了一段舞蹈，在我看來她是優秀的，所以我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但後來，我聽說她跟校外的一個社會上的流子搞對象了。那小子我有印象，輟學，叼個小煙捲在我們學校附近溜達。我就想不明白，一個那麼美的女孩，為什麼會喜歡那樣一個人？我這麼樣的一個好學生卻引不起她的關注。好好讀書，有用嗎？

於是，我也開始嘗試抽煙捲、開始學著斜眼看人，開始把書包里的書本換成了板磚，最過分的是還燙頭。也被老師叫去，為什麼燙頭？學生會的組織部長還燙頭？我的回答是自來卷。可是學習成績騙不了人啊！落榜後，我又不好意思回到原來的學校讀書，只好獃家裡，整天無所事事。

80年代的撫順的百貨大樓

3

剛好，那年三姐家動遷，搬過來跟媽媽住，我在無意中打開三姐夫帶來一個大木頭行李箱，一看，大半箱子都是武俠小說。隨手抽出來一本，就是《倚天屠龍記》。我如獲至寶，就趁我表姐夫上班的時候偷摸兒看。其實心裡是偷偷想是不是能學到一些武功秘籍。

現在想想有點後怕，幸虧當時第一本看的不是「葵花寶典」。於是孜孜不倦、廢寢忘食，看到哪兒想做個記號，又不能折角，就拿一塊大前門的煙片——就是煙盒裡的那塊硬紙片，當書籤放在裡面，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儘快在書本里找到那塊硬紙片。

回頭看，那就是命運，是巧合，是奇遇，就跟小說里一樣。第六回「浮槎北溟海茫茫」，張翠山夫婦被金毛獅王謝遜掠走，在大海上漂泊，那麼絕望，突然遠處就出現了美麗的冰火島。後來，張無忌掉進山洞，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裡面別有一番天地。來了個白猿肚子上長瘡，刮開瘡一看，裡面卻是記載了神功的《九陽真經》。這多傳奇啊，但我願意相信，深受鼓舞。

4

是從《倚天屠龍記》開始，金庸幫我把判斷體系建立起來了。我看到，在所謂名門正派里，壞人很多；而聲名狼藉的魔教，卻有真正的赤膽忠心之人。這個世界原來是這麼廣大又複雜，人怎麼做才是對的？那是不能看表面的。

你記得楊逍的出場嗎？當時江湖上傳言是他強姦了紀曉芙，讓紀曉芙背叛師門。後來曉芙被殺，張無忌帶著她的女兒流落江湖，途中遇到崑崙派的高手，為難他們。人家拎起張無忌就往大石頭上狠狠摔去。這時閃身出來一個白衣男子，輕輕接過張無忌放在地上。他說的也是這樣的話：你們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孩子，難道不慚愧么？你誰呀？在下楊逍。

通常在電視劇我們看到的：在下明教光明左使楊逍！但小說裡面的描寫卻不是這樣，他當時聲音並不大，但威懾力強。

到這，金庸一筆都沒寫楊逍跟紀曉芙到的事兒。但是我覺得已經不用寫了，你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會那樣做。

在我們東北，打架其實是家常便飯，你不打人別人也要來打你。這時我就會想：到底為什麼打架？看人不順眼上去就一拳頭就牛掰嗎？

回頭看，那時候的困惑和迷茫是不自知的。如果當時認了命，這輩子也就賣烤地瓜了。但《倚天屠龍記》讓我有了信念：當你迷茫的時候，就會出現奇遇。因為想去見更大的世界、想要變成真正的的男人，才會變得無比勇敢，才會去尋找自己的奇蹟。

5

暑假兩個月，我把那一箱子 15 本書看完了。然後我就不想混日子了。我背起書包，敲開另一所中學教導處的門，對裡面的老師說：我想來複讀。

學費是一個月 5 塊錢，很貴。我到處跟小夥伴兒們湊錢，一個月一個月地湊，一年後考上了撫順市藝術幼兒師範學校。這就是那一年讀那本書的情景。

後來拍《刑警隊長》，我自己加了一段台詞：「我從小就喜歡武俠小說，我一直夢想當個俠客。」

今天，很多人問我，塑造曹操和你的武俠世界有關係嗎？我想了想，好像是有關係的，比如說，挾天子以令諸侯，威懾群臣的那場戲，我就想起了《倚天屠龍記》里謝遜的樣子，手持屠龍寶刀睥睨天下，威風凜凜。大丈夫當斷則斷，不必多言了。

第一次聽見「讀那本書那年」的時候，我問，那武俠小說可以嗎？會不會有點兒low啊？他們說沒事兒。

那就好。

「讀那本書那年」是一個新的聲音欄目，每周六更新。我們請演員、音樂人、藝術家、作家，講念念不忘的那本書，以及那些年他們遭遇的曲折和溫情。

彩蛋：

于和偉朗誦了一段《倚天屠龍記》，很生動，可以跨界當說書人了。

這嗓子，當年要真賣紅薯，銷量應該也很好的。

你可以到新世相微信公眾號回復「倚天屠龍記」收聽這段朗讀

讀後思考：

回頭看，哪件事曾左右了你的命運？

感謝文學發布平台「騰訊文化」對新世相《讀那本書那年》欄目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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