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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加索之聲:本土音樂的回歸之旅

高加索山裡的部族大多經歷了戰爭、強制遷徙、種族屠殺等,但他們的傳統歌謠擁有力量。深山中的音樂吞噬了一位又一位現代音樂人,讓他們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文| Grigor Atanesian,圖| Alisa Schneider 俄-英翻譯 | Tembolat Keref & Madina Pashtova inrussia.com

點擊收看紀錄片《篝火與星辰》片段

俄羅斯人Bulat Khalilov常年遊走在高加索的偏遠村莊里記錄傳統歌謠民樂,收錄在自己的廠牌Ored音像中,這也是個他一步步深入理解這些歌謠的過程。他的旅程打動了長居莫斯科的電子音樂人Moa Pillar,他們一起深入鄉土尋找音樂靈感的故事被拍成了紀錄片《篝火與星辰》。

影片中,音樂是具象的,他們要尋找的傳統與現代音樂的意義是抽象、撲朔迷離的。Pillar的本意是想將傳統音樂與電音結合,製成實驗音樂。旅途伊始,Khalilov就對他說:「你認為你可以用它做任何事,但也就是在這時,傳統音樂會逐漸將你改變。」

從搖滾迷到歌謠記錄者

這其實是Khalilov的經驗之談。他出生於納爾奇克,卡巴爾達-巴爾卡爾共和國的首府。父親是建築工,母親是位教師。他們是至今依然生活在那裡的切爾克斯人,北高加索原住民,自稱阿迪格人。孩提時期,Khalilov常去拜訪生活在郊區的親戚,在那兒,他們依舊說切爾克斯語。他對這些旅程的記憶是苦澀的,「我能聽懂自己的母語卻不怎麼會說,親戚們常常嘲笑我犯的語病。當時我正值青春期,十分叛逆,他們的冷嘲熱諷讓我對自己的文化產生厭惡。」

Khalilov在高加索山脈中,聽著自己收錄的歌謠

與成長於蘇聯剛解體時的青少年一樣,Khalilov沉浸在西方流行音樂中,他是自己小鎮上頭幾個開始下載音樂的人之一,著迷於滿是噪音的工業搖滾。他原本主修信息科技,但最後轉到傳媒學院,工作之初是在當地一家音樂雜誌社撰寫評論。

Khalilov 工作幾年後遇見了 Timur Kodzokov,兩人決定一起去挖掘那些符合自己音樂品味的當地樂團,給他們出唱片。然而1990年代在卡巴爾達-巴爾卡爾興盛一時的搖滾、朋克音樂到了2000年代就沒落了。兩人儘管尋找現代音樂不得,但其間受到法國導演Vincent Moon的影響,對切爾克斯傳統歌謠產生了興趣。Moon自己從2010年起開始研究傳統音樂,他前往俄羅斯時找到Khalilov,希望可以請他為前往高加索地區的旅程提供幫助。

山區簡單、質樸的生活

2012年Moon抵達卡巴爾達-巴爾卡爾,Khalilov負責包括聯繫當地音樂人在內的所有事,他還將這趟旅程拍成了紀錄片《俄羅斯記事本》,副標題是《俄羅斯少數民族歌謠》。「當時Vincent和我有一種共識,」Khalilov回憶道:「我們很快意識到這些民謠是另一種搖滾。將它們展現給後代、告訴他們祖輩們就和碧昂斯一樣酷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也在那時的一次採訪中談到,民族音樂與實驗音樂在本質上有某種呼應,但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

創立音樂廠牌

隨著對民俗音樂的深入研究,他們公認Zamudin Guchev是阿迪格民族音樂的泰斗。Guchev在2005年創立了Zhyyu人聲樂團,演唱原汁原味的歌謠以及原生宗教歌曲。他邀請Khalilov到阿迪格州首府邁科普以南的一個小鎮做客,正是在那兒,Khalilov重新認識了自己的母語切爾克斯語。他也被樂隊的音樂震撼了,由此對切爾克斯民族音樂有了更深切的認識,從此投身其中,也終於重返了自己文化的天地。

點擊收聽Zhyyu樂隊演唱的阿迪格民族樂曲《狗與熊之歌》

歌謠在傳統阿迪格音樂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不同的歌謠在不同場合都有不同作用,很大一部分講述的是切爾克斯英雄故事。阿迪格人沒有自己的書寫文字,與世界各地沒有文字的部族一樣,他們口口相傳,將歷史、傳說和人生哲學通過歌謠一代代傳下來。充滿幽默感的寓言故事、異教徒的創世神話、穆斯林的靈性歌謠有時也會融入切爾克斯歌謠中,並肩共存,毫不突兀。有一種稱作Zachiry的音樂類型,歌唱的就是先知穆罕默德。切爾克斯歌謠也仰賴於團隊合作,一位歌者唱故事主線,其他人唱副歌,這種唱法的切爾克斯語就叫做「Zhyyu」,樂隊名字即源於此。

Khalilov自己的音樂廠牌Ored這個詞在切爾克斯語中的意思是歌謠。廠牌最初的幾張唱片之一《Dzhegu》,意為慶祝集會。這是切爾克斯文化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在舊時代,慶祝集會是常有之事,有時甚至會持續好幾天,人們唱著儀式歌謠、跳舞、摔跤、賽馬。慶典的關鍵人物——「儀式主人」負責唱主歌,也就是「dzheguoko」,這個角色介於北歐遊吟詩人、異教薩滿和小丑之間,非常特別。

表演中的Zhyuu樂隊

開始幾張唱片的收錄與製作所採用的方法與西方音樂的方式頗為相似,但再製作後期一系列唱片時,Khalilov和Kodzokov放棄了編輯、剪輯的工作,試圖展現最原生的音樂,通過唱片來複制音樂帶來的感受本身。

他們自己掏腰包,加上朋友們慷慨解囊,兩人又收錄製作了12張唱片,包括傳統歌謠,也有切爾克斯傳統樂器演奏,以及阿布哈茲、旁狄希臘(Pontic Greeks)、達爾金、車臣、卡爾梅克和高加索突厥人的音樂。兩人遊歷了達吉斯坦、阿迪格、北奧塞梯、卡巴爾達-巴爾卡爾和車臣的偏遠村落,以及阿布哈茲和亞塞拜然的一些地區。儘管切爾克斯傳統文化對Khalilov和Kodzokov來說有重要的個人意義,他們還是希望這個項目可以有益於傳統音樂本身而不僅僅是專註於某一種文化。

Khalilov和Pillar記錄下的高加索山脈里演奏的老人和傳統樂器

廠牌創立的初衷之一是力求挽回人們對民俗樂手的負面印象和抵觸,他們也盡量避免將歌謠及演唱者當成研究對象。「一開始我們並不會在旅行採風前做準備,認為沒那必要。我記得我們在達吉斯坦時直接走向演出者,問他們『你們為何至今還在演唱?』其實我當時就意識到自己非常愚蠢。」現在每次行前他們都會做充分的學術準備,「之前我們將民俗音樂視為一種很酷的形式,」Khalilov說,「但在不知不覺中,這些歌謠將我們吞噬了、轉變了。原本要把它作為實驗音樂的基礎或是從中獲取創作新音樂的靈感等想法都不再重要;我們希望從音樂開始,向民俗文化本質進發。」

Khalilov的見解

對俄羅斯的民俗音樂人來說,被當做學術研究對象這種處境是陌生的,但對Ored廠牌來說並非如此,他們向美國史密森尼學會民俗音樂收錄的方向靠攏,研究、保育、傳播傳統音樂。

Khalilov 認為 Ored 的唱片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聽眾,「我們不能把到底有多少人聽真正傳統的音樂這一數據作為最重要的衡量標準,畢竟對絕大多數聽眾來說,民俗音樂就是乏味的代名詞。許多音樂人為贏得聽眾而將傳統音樂與流行樂相結合,創造出所謂的『世界音樂』。」他認為好音樂並不需要廣告:「沒有人試圖將爵士樂大眾化,不是嗎?」

卡巴爾達-巴爾卡爾的老樂手們認為,在大山之中歌唱,音樂聽起來會有所不同

在切爾克斯歷史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爭取獨立,另一些時間則在與鄰國爭奪土地。切爾克斯人的馬穆魯克王朝曾在埃及建立蘇丹國,統治長達三個世紀。而到了19世紀初,那些依然生活在高加索山脈中的切爾克斯人因為俄國的擴張而頗受侵擾,許多人被放逐到奧斯曼帝國土耳其境內。蘇聯時期切爾克斯人又被強行重新安置,分散到高加索地區各個角落。

現在切爾克斯歌謠中,歌唱列寧和布爾什維克的也不少,夾雜俄語詞,與古老的傳說同在。Khalilov認為,這些元素並沒有對傳統文化的重生產生阻礙:「追求純凈的文化和追求純凈的種族一樣,都是一種法西斯。民俗並不是一種需要被定義的哲學觀念,而是存在於生活中的一再出現的元素。正是對民俗的接受程度以及由它所產生的影響之強弱,證明了這種文化是否依然存在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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