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女神」下凡上綜藝：圈子不同，何必強融？

近年來，大投資的綜藝節目尤其是明星真人秀節目頻出爆款、賺得缽滿，引得明星們紛紛投身綜藝，甚至連最注重自身形象的「文藝女神」也都走下神壇，融入到綜藝洪流之中。

文藝界的「神級裝備」陳粒在大眾選秀節目《快樂男聲》中被消費名氣；《花樣姐姐》一次又一次地押寶「國民嗲神」林志玲；殿堂級女神林青霞、朱茵下凡至電視熒屏加盟湖南衛視《偶像來了》；章子怡受邀成為《中國最強音》的評委，反擊那英道「一個真正的明星不只單單會唱歌」；許晴在《花兒與少年》中大秀「公主病」；迅哥兒不惜「削髮」化身悟空加入《西遊奇遇記》；張曼玉自從在音樂節上大唱搖滾之後就徹底放飛自我，成為了《十二道鋒味》的嘉賓之一；文藝女神江一燕在《我們來了》中聽到莫文蔚唱的情歌突然淚崩；「弱女子」張鈞甯跟著貝爾去冒險親嘗蚯蚓，表示「蟲子也沒那麼難吃」……

文藝距離綜藝有多遠？

綜藝是個筐，什麼都敢往裡裝。如今的節目承載了太多的元素，而「文藝范兒」與「綜藝」之間原本就有著些許矛盾之處。「文藝范兒」意味著清新、恬靜、淡然以及微微地多愁善感；而如今的絕大多數綜藝節目中卻充斥著浮華與喧囂，娛樂至死的氛圍著實與文藝女神的氣質完全不搭。綜藝節目，尤其是如今的真人秀節目很難保留住女神的「神性」和文藝性。

究其原因，首先，很多明星真人秀在力邀明星加入時本就打著「拉女神下神壇」的主意。明星真人秀既為綜藝節目，故而最看重節目的娛樂性，邀請女神參加節目，不過是為了揭開女神的面紗使觀眾能夠一睹女神的真實芳容。2013年《星跳水立方》為例，該節目旨在為女明星們「洗盡鉛華」，「素顏女神」王麗坤卻偏偏一跳成名。《真正男子漢》第二季也讓觀眾看到了極限環境中，楊冪、佟麗婭等最真實的狀態。

其次，一些明星真人秀為保留女神的「神性」和文藝性做出了努力，但其結果往往是這些節目本身成了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比如《偶像來了》，該節目原本是文藝氣息相對較為濃厚的節目，林青霞、「紫霞仙子」朱茵等嘉賓原本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銀幕女神一時間很難丟掉偶像包袱。該節目收視率尚可，然而由於文藝女神們始終在神壇邊緣飄忽不定，導致整個節目較為清冷，綜藝感較弱。《花兒與少年3》前幾期倒是走文藝路線卻收視不佳，還是後期節目中嘉賓開撕才拯救了收視率。

當然，也有一些綜藝節目自身就文藝氣質滿滿，這種節目對於文藝氣質滿滿的女神明星而言自然就是絕佳的舞台。《中國詩詞大會》火了，選手武亦姝火了，然而這檔節目背後最大的贏家卻是董卿。在主持《中國詩詞大會》時，董卿口中頻頻冒出唯美而又貼切的詩詞，因而獲封真正有才的主持人，更有選手王若西這樣誇讚董卿，「美人當以玉為骨雪為膚，芙蓉為面楊柳為姿，更重要的是以詩詞為心，您是我心中標準的美人，您美得清新雋永。」

董卿之所以能夠借《中國詩詞大會》的東風以文藝范兒大火了一把，是因為文藝范兒本身就與該節目的文化氛圍一致，而董卿也本就與文藝范兒有一定的契合度。或許對於很多女星來說，丟掉文藝范兒才能走下神壇。然而對於董卿來說，文藝范兒上身就意味著她走下了神壇，畢竟，她的神壇是素以高大上之風著稱的央視；畢竟，文藝范兒這個標籤遠比「央視喉舌」這個標籤親民得多。

圈子不同，為何「強融」？

雖然文藝范兒與綜藝的結合產生了些許成功案例，但整體而言，「文藝范兒」與當前絕大多數綜藝節目都是不搭的。此種情境下，又為何要將二者「強融」？製作創作與明星嘉賓何以在此方面達成共識？

這是一個急功近利、竭澤而漁的時代。綜藝節目製作團隊對於女神們的虎視眈眈恰若影視劇創作者對於網路小說IP的垂涎欲滴如出一轍。已經穩坐神壇的明星是上好的璞玉，她們的名氣可以吸引觀眾圍觀而她們的多面性則可以引發觀眾的好奇心。優勢資源的二次開發對於投資商而言無疑是筆上好的買賣。

然而，很多綜藝節目只想撩開文藝女神的面紗，卻並不想對面紗之下的女神們的公眾形象負責。《花兒與少年2》中許晴因為少女心、不成熟、情商低而備受觀眾質疑；《明星到我家》里的黃聖依嬌氣高傲惹得一身差評，引得網友發起了#黃聖依你敢娶嗎#的話題；葉璇參加《女神的新衣》不停地指責抱怨設計師，其表達的「貓狗論」引發了網友的質疑，被喊「葉璇滾出娛樂圈」。

投資方和節目組為了收視率不惜強融文藝范兒和娛樂感，文藝范兒女性又為何心甘情願冒「身敗名裂」的風險？總結起來，不過是為名為利為「地氣」。

知情人士透露，章子怡在《中國最強音》當評委的費用高達1200萬；雖然《偶像來了》給林青霞的片酬是友情價，但這樣的友情片酬也高達140萬/集，朱茵和楊鈺瑩的片酬在40-50萬之間。綜藝市場的行情是有錢也未必請得到大咖，但要想請得到重量級明星必須要有錢。

雖然目前國內綜藝節目邀請的明星並非專門的「搞笑藝人」，但他們卻要比「搞笑藝人」出身的國外前輩的片酬要高出十幾倍。韓國版《Running man》的劉在石每集收入約6萬元人民幣，而鄧超最初錄製《跑男》的片酬就已達100萬元/集。

對於明星而言，參加綜藝節目，不僅可以提高曝光率和知名度，還可能幫助其重構人設，重新塑造公眾形象。景甜曾因神秘背景和不被認可的演技而背負了太多罵名，今年卻憑藉電視劇《大唐榮耀》和電視綜藝《我想見到你》扳回一局。參加《跑男》之前，在娛樂圈混了很久卻始終不溫不火的Angelababy憑藉著「逗比女漢子」的人設一舉躋身一線女星之列。在碰對了節目，找准了人設的前提下，綜藝節目之於明星們無疑是一個超長版的「有償宣傳片」，既可以拿錢又可以贏得美名。

在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文藝」這個標籤本身就意味著「偶像包袱」。現在的綜藝圈呼喚全能型藝人，藝人們、明星們被觀眾給予了「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期望。高高在上的女星往往被批傲慢、不接地氣，觀眾基礎較差。「文藝范兒」的女星往往最容易面臨這樣的困境，而她們脫去「偶像包袱」最便捷的路徑就是參加綜藝節目。

「接地氣」與「無底線」，僅有一線之隔

文藝女神下凡塵，本質上是為了甩掉偶像包袱。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也是一個「不要臉」的時代，偶像包袱過重的人，註定難成大事。一方面，明星們想要徹底甩掉偶像包袱，不僅需要有「下神壇」的勇氣，還要有「下地獄」的「狠勁兒」。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只有敢於破釜沉舟、勇於自黑到底的明星，才更有可能獲得絕處逢生的機會。楊冪、黃子韜等人就是自黑起家的典型。

越來越多的明星開始甩掉偶像包袱走上了「爆紅」的康庄大道。隨時隨地「解放天性」的鄧超坐擁6000萬微博粉絲，每每更新微博總是一呼百應；賈乃亮自從化身逗比，就在網紅的道路上一路高歌猛進；黃曉明自從放棄男神路線，在《今夜百樂門》中扮演青島大姨、拿自己開涮之後，便在自黑吸粉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另一方面，包袱可以不要，包裝卻是必須要的，丟掉包袱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重新包裝，要找到適合自己的路線並堅持下去才能夠走得長遠。純粹為了下神壇而下神壇很容易一不小心掉入坑裡。文藝女神許晴「下凡」之後被網友罵慘了；獨立唱作人陳粒剛剛加入「快男」時引發了種種質疑，有人稱「快男」毀了陳粒，也有人稱陳粒毀了「快男」；張鈞甯雖然憑藉著《跟著貝爾去冒險》的出色表現讓觀眾認識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自己，遺憾的是她並沒有成功把這一人設持續走下去。

當然，更有一些女星分不清「卸包袱」與「無底線」，竟以為丟掉偶像包袱就意味著她們可以在真人秀中「為所欲為」。票房女王白百何上綜藝《嚮往的生活》因進屋不肯換鞋、不尊重他人勞動而被網友大罵「素質低」；素以才女知名的文藝女青年葉璇畢業於美國著名的威爾斯利女子大學，還曾獲有「小諾貝爾獎」之稱的ISEF世界青年科學競賽植物學一等獎，因戀情緋聞而遭網友戲謔「被下降頭」，參加《女神的新衣》時更是肆無忌憚地敗壞自己的名聲。

文藝女神下凡上綜藝理應明白，真人秀提供給她們的是一個卸掉面具、親近觀眾以去除觀眾偏見的機會，唯有藉機丟掉高冷與傲慢，秀出美好的品德，展現率真的自我才無愧於良機。但丟掉包袱不意味著要毫無底線、甚至丟掉臉面，為了接地氣兒，要有「下地獄」的勇氣，但不意味著真的要把自己打入地獄。

「後真相」時代，

你以為你以為的文藝就是真的文藝么？

明星真人秀邀請文藝女神下神壇，不過是為了營造綜藝感和逼真感。然而，縱使是打著「真實紀錄」旗號的「真人秀」也難以抵達真正的真實，神壇未必是真的，文藝也未必是真的。

在當下，娛樂圈的「神壇」不提也罷。打造「全民女神」的願望再難實現，讓觀眾們始終如一地守護一個「女神」更是難上加難。「風水輪流轉」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來來回回、兜兜轉轉，有幾人上壇，便有幾人下壇。神壇之上的人未必真的有實力，神壇之下的人也可以隨時走上神壇。

有人棄神壇如敝履，亦有人視神壇為過河之橋。贏得觀眾好感並非只有「下神壇」這一條路可走，有時走上神壇獲得「神性」加持也是讓明星爆紅的重要手段之一，比如前面提到的董卿，再比如吳亦凡。《中國有嘻哈》讓觀眾看到了另一個對選手要求近乎嚴苛的專業歌手吳亦凡。許多觀眾表示，看完《中國有嘻哈》被吳亦凡圈粉了，紛紛稱讚，那麼帥的吳亦凡點評那麼精彩。

神壇不過是明星走向成功的敲門磚，而文藝范兒也未必是真的文藝范兒。伊能靜出道後做過演員、歌手、作家、導演，她的微博也常常充滿詩情畫意，因而伊能靜素以「才女」著稱。然而就是這樣文藝氣息滿滿的才女，在演唱歌曲《念奴嬌》時卻把「羽扇綸（guan）巾」念成了「羽扇綸（lun）巾」，引發質疑和嘲笑。為此，伊能靜不得不在微博上致歉並在採訪中自嘲是「蠢材」，卻還是被記者抓住不放。可怕的不是「犯錯」而是「才女」犯錯，文藝的高帽不是想戴就戴，想摘就摘。

文藝女神們有在神壇上堅持不下去而走下神壇的，也有堅持不懈，始終如一站在神壇之上的，比如徐靜蕾、湯唯、郝蕾等人。這些女神雖然看似不接地氣，卻也有其各自與眾不同的粉絲群體，這些「一條路走到黑」的文藝女神恰恰以其獨特的風格和獨有的堅持贏得了觀眾的喜歡，並且常年立於「不敗之地」。

然而無論是在《跑男》中建構起「女漢子」形象的Angelababy，還是靠《中國詩詞大會》贏得「才女」稱號的董卿，抑或是始終站在文藝神壇之上的徐靜蕾、湯唯、郝蕾，她們本人究竟有幾分豪爽、幾分才氣、幾分文藝都是不為人知的。

後真相時代，人們無所不用其極，運用先進的影像技術、多樣的藝術形式以追求極致化的逼真效果。然而所謂模擬與逼真與真實之間原本就有著不可化解的矛盾性，越是逼真的東西就距離真實越遠。

在媒介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崇拜與敬畏感卻在逐步消逝。這是一個沒有神話的時代，也是一個沒有信仰的時代。本質上而言，「女神走下神壇」乃是大勢所趨，因為觀眾們不再願意「供奉一個神像」，而是更加樂於探尋神龕背後的秘密。明星真人秀節目力求給觀眾營造一種真實性的假象，但它們也認識到，觀眾真正需要的不是「偽女神」而是「真漢子」，不是精緻的逼真而是粗糙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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