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歷史上「黑色星期六」，炸彈竟然落到南京路外灘和大世界

老周

摘要：1937年8月14日，淞滬會戰的第二天，中國空軍大舉出動，不但轟炸了黃浦江上的日軍軍艦，還擊落多架日機，因此這一天後來被定為國民政府的空軍節。但也就是在這一天，上海最繁華的外灘和大世界，卻意外地落下了炸彈，造成了數千無辜平民的死傷，因此這也成為上海歷史上最為悲慘的一天。

圖1：1937年8月14日，上海鬧市區接連落下炸彈，造成了慘重的人員傷亡

中國空軍大舉出動

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當天下午中國空軍就下達了《空軍作戰命令第一號》，命令7個大隊於14日下午前分別轉場到達指定的前進機場，準備參加淞滬會戰。接著又於14日凌晨下達了《空軍作戰命令第二號》，命令第二、第五大隊空襲淞滬地區的日軍目標，第三大隊負責南京的防空警戒，第六大隊則負責襲擊長江口附近海面上的日軍軍艦。

根據這一命令，分散駐紮在各地的中國空軍不顧當時惡劣天氣的影響，按時轉場集結。至14日，在筧橋、曹娥、廣德、嘉興、揚州、蘇州等前進機場，中國空軍總共集中了200多架各型作戰飛機，幾乎占空軍當時全部作戰飛機的80%以上，準備全力投入淞滬作戰。

圖2：8月14日，中國空軍大舉出動，襲擊日軍目標

從8月14日凌晨開始，中國空軍就大舉出動，當天出動空襲日軍軍艦和地面目標就達八個波次共計74架次之多，另外第四大隊的美製「霍克」戰鬥機也在杭州筧橋上空和日軍戰機展開了激烈空戰，取得3：0（以前還有6：0的說法）的勝利，贏得了全面抗戰爆發以來中國空軍的首場空戰勝利，因此1939年7月，8月14日就被國民政府確定為空軍節。

對中國空軍來說，8月14日是個榮耀的日子，但對於上海來說，卻是最悲慘的一天。

炸彈落在華懋飯店門前

華懋飯店，因為是由大資本家沙遜家族投資建造，所以又叫沙遜大廈，今天的和平飯店北樓，位於外灘（中山東一路）和南京東路交匯處，是上海市中心最繁華的鑽石地段，而且建築雄偉壯麗，成為外灘萬國建築博覽群里的標誌，有著「遠東第一樓」的讚譽，是當時上海最豪華的酒店。可以說幾乎就相當於紐約的世貿大樓，出入的都是富商巨賈達官貴人。

圖3：1929年剛剛建成時的華懋飯店，是上海最豪華的酒店

8月14日上午9時許，就在華懋飯店南京東路的門前，落下了1枚1000磅（約合453千克）的重磅炸彈，這裡是人流極為密集的鬧市區，外灘和南京東路向來都是人潮湧動，這枚從天而降的炸彈自然造成了巨大的人員傷亡，據不完全統計，總共有約2000人傷亡（還有一種傷亡1694人的說法），其中約950人死亡，而且死亡的人員中還有數十名外籍僑民。

同時還有1枚炸彈落在和華懋飯店隔著南京東路對面的匯中飯店（今天和平飯店南樓）屋頂，幸虧是顆啞彈沒有爆炸，才沒有造成更嚴重的人員傷亡。

這個時間段正好是從安徽廣德機場起飛的第二大隊21架美製諾斯羅普轟炸機轟炸停泊在黃浦江上的日軍第三艦隊旗艦「出雲」號巡洋艦，「出雲」號的停泊位置就在華懋飯店門前的黃浦江江面，坐在華懋飯店的餐廳，通過落地大玻璃窗，就能夠非常清楚地看到「出雲」號，直線距離還不到200米，所以出現這樣的誤差也情有可原。事後，中國空軍解釋是氣流擾動導致投彈誤差。但這一事件對於生活在上海的西方人確帶來了極大的刺激，使他們真切感受到了戰爭的危險就在身邊，因此西方各國駐上海的使領館公推挪威駐華總領事奧爾為代表，向上海市市長俞鴻鈞提出強烈抗議，要求中國空軍的飛機今後不得飛越租界上空，甚至施加壓力逼迫中國方面停火48小時，以便外國僑民撤離。這一來自外交上的壓力，嚴重影響了中國方面的決心，中國雖然沒有明確接受西方列強的停火建議，但15日和16日中國軍隊確實暫緩了對日軍的攻勢，使日軍得到了寶貴的喘息機會。

還有炸彈落到大世界門前

這一天上海的悲劇還沒結束，下午15時許，位於法租界愛多亞路（今延安東路）和敏體尼蔭路（今西藏南路)交匯處的著名遊樂場大世界門前人山人海，這裡本來就是上海市區最繁忙的路口之一，此時不但像平日一般擠滿了汽車、黃包車和行人，而且大世界臨時作為難民收容所，接納了為躲避戰火而湧入租界的數千名難民，所以人員比往日更多。這時2枚500磅（約合227千克）炸彈（也有說法是1枚炸彈）突然從天而降，就在大世界門前爆炸，第一枚炸彈落在十字路口的瀝青路面上爆炸，第二枚炸彈則是在離地面數米的空中爆炸，炸彈空中爆炸的彈片四散，造成的傷亡比在地面爆炸更為嚴重。正在路口的十多輛公共汽車、私人汽車也被炸彈炸毀或起火爆炸，400多名乘客死傷。500磅炸彈在人口如此密集的區域爆炸，死傷之慘烈可以想見，現場血肉橫飛，慘不忍睹，事後統計在爆炸中的傷亡高達2021人，其中死亡的就有1000人之多。救援人員趕到現場進行救護和清理，完整的死屍就從愛多亞路（今延安東路）一直排到跑馬廳路（今武勝路），排了整整6列，殘破不全的屍體則裝了二十幾卡車，曾經燈紅酒綠的繁華遊樂場頓時成了人間地獄。

圖4：大世界門前炸彈爆炸後的慘象

在一天之中，上海兩處最繁華的鬧市區連續遭到飛來橫禍，死傷總數超過4000人，實在太過慘烈，因為當天正巧是星期六，所以也被稱為「黑色星期六」。在上海數百年的歷史上，再沒有哪一天像8月14日有如此之多的無辜平民死於非命。

原因眾說紛紜

關於這場炸彈落在大世界門前悲劇的原因有多種說法，首先就是日軍飛機投彈造成，但這明顯是戰時宣傳，因為當天日軍根本沒有轟炸機的出動記錄。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是當天中國空軍第二大隊在上午出動後，下午重新補充彈藥後再次出動21架美製諾斯羅普轟炸機空襲黃浦江上的日本軍艦，在返航時出現意外事故所造成。兩次意外都是由第二大隊的諾斯羅普轟炸機所造成，也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圖5：大世界門前屍橫遍地

肇事者確定，但具體的原因還是有好幾種說法，主要有：

第一種是飛機在轟炸時被日軍防空火力擊中，造成掛彈架受損，從而導致炸彈失控掉落，這一說法最早是由國民政府經中央社向外界披露的。

第二種是說中國空軍飛行員的投彈技術太差，只接受過固定高度固定航線的轟炸訓練，在戰時進行低空俯衝轟炸沒有及時調整轟炸瞄準器導致投彈偏差，這一說法出自當時擔任中國空軍顧問後來擔任美國志願航空隊（也就是著名的飛虎隊）司令的陳納德戰後所撰寫的《飛虎將軍陳納德回憶錄》。

第三種說法流傳最廣，出自當時擔任中國空軍第五大隊第24分隊隊長王倬在1983年《上海文史資料選輯》第42輯上發表的回憶淞滬空戰的文章，說是一架飛機的后座轟炸員雷天眷，因為痛恨上海這個帝國主義冒險家的樂園和跑馬廳這個賭博和剝削的場地，於是出於義憤而私自投彈。但是王倬本人並不是當天執行轟炸任務的第二大隊人員，而他所提到的雷天眷當時擔任第八大隊第19分隊的轟炸員，根本沒有參加第二大隊的轟炸行動，因此這一說法顯然不太準確。

圖6：當時報紙對炸彈落在大世界門前的報道

根據第二大隊第11分隊隊長龔穎澄的日記，當天下午出動的21架飛機中有2架飛機因為被日軍防空火力擊傷而無法返回安徽廣德的出發機場，只能緊急在上海虹橋機場迫降，這兩架飛機分別是顧兆祥、葉雲喬駕駛的1107號和祝鴻信、任雲閣駕駛的907號，其中一架在黃浦江上空中彈後轉向西南方向飛行，約半分鐘後，因掛彈架松落導致炸彈掉落在大世界門前。龔穎澄作為當時參與轟炸行動的分隊長，對相關人員的資料也和檔案記載吻合，因此可信度較高。

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場從天而降的災難，最終造成了上海歷史上最為悲劇的一頁。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